“万事,唯有从心而已。”
晚霁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定了定神:“衍岐大师今日来,只是想告诉我这一句话?”
衍岐从僧袍里取出佛经,递到她面前:“周公子年幼时贫僧也替他算过一卦,若说是贫僧同施主有缘,不如说是周公子与施主有缘。”
晚霁伸手接住,不免问道:“我同公子有缘?”
衍岐笑里有些慨叹:“那年周公子患病,皆是因为施主才得以痊愈。”
她稍稍蹙眉:“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衍岐眼里带着似乎能包容世间的浩瀚,他摇摇头不再说了。而后起身往屋里走,头也不回道:“施主请回吧。”
晚霁紧了紧手中的佛经,眼里晦涩难明。
***
那时晚霁出了木屋,她走过桃花林,堪堪踏上小石板路,一抬眸便见着了宿驭。
“晚霁姑娘?”他笑了笑,常年阴郁冷峻的眉眼带着些许诧异。
晚霁也是有些奇怪,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可是个大忙人,天天忙着杀人,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居然也会来礼佛?
她福礼,从容道:“见过宿指挥使。”
宿驭摁着刀,目光扫了她一遍:“周公子今儿个倒是没让佳人在侧了。”
他说话时一贯喜欢半抬着眼皮,眼尾拉长上挑,有些凌厉。
京城里只传闻说他手段狠辣利落,凡是进了诏狱的,没有谁能活着出来。可晚霁却并不怵他,倒觉得这位指挥使身在这个位置,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了。
新帝上任,宿驭也从千户一跃成了指挥使,他足够冷酷,也足够忠诚,是承安帝最好的一把刀。
“宿指挥使又是为何在这里?”她微微笑着反问。
宿驭接住空中飘来的一片花瓣,眉眼低敛着:“找人。”
晚霁点头,锦衣卫找人同她并没有干系。她抬脚正要离开,宿驭却轻笑一声:“晚霁姑娘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她凝眉:“宿指挥使可是有要事?”
宿驭捻碎了花瓣,挑眉说:“京城里出了个采花贼,晚霁姑娘还不知道吧。”
晚霁一怔,不自觉顿住,偏头问:“采花贼?”
宿驭身着飞鱼服,黑金相接的颜色越发衬得人气势凛冽。他勾唇,声音冷而沉,像是初冬寒冰:“从七日前到现在已有五名女子遇害。”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晚霁姑娘可要小心了。”
晚霁神色自若:“那就得麻烦宿指挥使多上心了。”她抿唇,又问:“只是听宿指挥使的意思,那贼子是在这山上?”
宿驭眼眸似剑:“也许。”
“也许?”她笑。
也许这俩字确实没说错,那采花贼功夫了得,又十分谨慎,被他侵犯的姑娘压根儿还没回过神便被迷晕了,线索并不多。
只是怪就怪在那五名女子皆是官家人,而且都是在自己府上遭此横祸。
昨晚上又有一家小姐遭他毒手,宿驭得了消息就赶去,追着人居然追到了青楼里。
宿驭召集人搜查,采花贼没搜到,倒是搜到了李太傅那孙儿。今儿一早又说有新发现,他径直追到了这青林山,可人却不见了踪影。
霎时想到那位昶乐公主,宿驭眸色一沉。这个时候出了个采花贼,真是怎么看怎么蹊跷。
他松开摁着佩刀的手,漫不经心抚着扳指,打量了晚霁一眼。
一片青翠中她穿着鹅黄衣衫,像是春天的那些花骨朵,清清淡淡,又带着几分将开未开的娇艳。
“晚霁姑娘生得俊俏,到时候若叫那采花贼得逞了,周公子怕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说起冲冠一怒为红颜,宿驭眼里闪过兴味,周从凛从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档子事。
就李太傅那孙儿,太傅府上的二公子,李祷。他别的不会,花天酒地倒是玩得溜。打小就是一个风流色胚,一直垂涎着晚霁,从前周从凛没少给他使绊子,气头上来的时候一拳头直接上脸。
闹得最大的一次,是晚霁被李祷带回太傅府上。周从凛怒不可遏,单枪匹马冲了进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腿都给打断了。
为着这事李太傅几宿都没睡好,痛骂那不肖子孙了好一顿。
可李祷却是一直不死心,也不知他是不是委实缺心眼儿,只要看到晚霁,舔着脸皮就能凑上去。
宿驭望了望天,岔开话题问:“时候不早了,送晚霁姑娘回府?”
晚霁同宿驭并不熟,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况且她可不觉得这位指挥使有什么闲心送她这个周家奴才回府。
“宿指挥使不是有职在身?”她低垂着眉眼笑:“晚霁实是不敢麻烦。”
正说着呢,余安寻上了山来。他见晚霁一直没下山,心里实在是着急。
“姑娘!”他眼睛一亮,扬声喊道。
声音大得惊了鸟儿,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山间散开。
宿驭抬眸望去,他笑了笑:“看来有人护送晚霁姑娘了。”
晚霁也不再多言,她屈膝行了个礼,往余安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