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难怪了……”大夫捻须沉吟道?。
“还请大夫开方。”
大夫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开方,一边郑重叮嘱:“用药还在其次,子烦之症最忌动气受惊,大喜大悲,这些都要避免。”
萧旷点头应是。
“夫人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多次发病……”大夫皱眉,沉吟不语。
“这会如何??”
“子烦昏厥之症只会越犯越重,须得留心,尽量别再发?作。一旦临产之时发作,凶险异常,母子都会有危险……”
萧旷的心直往下沉:“那该如何?治疗?”
大夫惭愧地摇着头:“此症因孕而起,随产而消,若是顺利生产,应该能无药而愈。但在生产之前,以老夫的医术,只能稍减症状,无法根治。”
萧旷愣怔片刻,无言地点点头,命人准备诊金,把大夫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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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迷迷糊糊睡了半宿,半夜里醒了?过来。
整个屋里就点着一支蜡烛,光线昏朦。
头痛不已,她只一睁眼,便觉眼前事?物不停旋转,晕得她只想要吐,只好再把眼睛闭上才?感觉好一点点。
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阿瞳。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丑时初刻。”萧旷放柔了?声音问她,“你饿不饿?”
“不饿……”
“阿旷……”
“我在。”
“我……会不会死……”
萧旷皱了皱眉:“谁说你会死了?你好好吃药,安心静养就会好的。”
他的手指轻抚她的脸庞。沈童把脸侧过去,贴住了?他的掌心:“有些病……用药也是治不好的……”
即使是医学发?达的现代社会,她仍然患上不治的绝症。而在如今的时代,一次大出血或是严重的感染就能要人性命!
她这病说不清道?不明,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儿不对劲,谁能保证下一次再犯不会是夺命的一次?
哪怕重生一回,面对死亡的威胁与阴影,她仍是深觉恐惧。
“阿旷,我真的舍不得……”
萧旷用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珠。“别瞎想,你这头晕就是要静养,别动气别受惊就好了?。明天一早,我就亲自送你回杭州,那里大夫多,随叫随到,伺候的人也多。你好好养到孩子出生。这病自然而然就好了。”
沈童心底苦笑一声,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这时代没有X光没有CT,没有各种理化检验,没有国际医疗技术交流。手按脉门,凭着经验与师承的技艺来开药治病,治得好那是杏林妙手回春,治不好那是你命里该绝。
她极低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萧旷合衣在她身边躺下,轻轻拥着她,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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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仆妇来禀报车已备好,萧旷又去亲自检查了一遍,确保车里舒舒服服的,一切该带的都齐备。
沈童乘的这辆是牛车,牛车虽然走得慢,颠簸却也少了?很?多。
车厢内刷洗得干干净净,地板上铺着几层厚褥子,躺在上面十分舒适。但毕竟已是初夏时节,直接睡在褥子上未免太热,就在上面再铺层凉席。
至于一路上垫饥的点心与汤水茶饮,冷热齐备,还有提前煎好的药汤与吃完药后用来润口的蜜饯与鲜果,等等等等……
但其实沈童全程都昏昏沉沉地睡着,只在中途被琴瑟扶起来,伺候着喝了?几口粥,之后她清醒了?些,皱着眉把苦药喝完。
箜篌喂她吃了?颗去核的糖渍李子。
沈童昏睡时,萧旷与沈书岩分坐两边大眼瞪小眼,为怕吵着她,就连话也不敢多说。
直到她喝完药,沈书岩才?忍不住问道:“姐,你晕得厉害么?是怎么个晕法?”
沈童:“……头疼,疼得我都……不想要这个脑袋了?。”
沈书岩:“……”
萧旷握住她的手:“阿瞳,回去我就给你找大夫来。杭州城里的大夫要是治不好你,我就去别处找,大昱这么大,总能找得到能治好你的大夫。”
沈童勉强弯了?弯嘴角,像是微笑,却带着无奈的苦涩:“海贼虽然打散了,却还没有清除……别忘了?,你还是浙东参将……”
昨日听了那老大夫的话,萧旷心中就浮现了?这个念头,要遍访名医治好她,至少也要陪在她身边,极尽全力让她不再发?作。
今日在车上看着她煎熬的样子,这念头随之变得更为强烈而坚定,但他不确定提出辞官后她是会高兴还是生气,而医嘱她不能大喜大悲,太过激动,他也就没有直接说出打算,只微笑着道?:“打下了?海贼的老窝,还不许我告假休息一段时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