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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狭路相逢鬼魅相斗 猢狲用智孩儿倒绷(1 / 2)


x 狗儿吓得浑身一震尿也止了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晌才道:“你多心了吧?我看了字号宅基是个百年老店!”“这年头千年老店也难说。”坎儿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芦芦在中堂画底下乱嗅我揭开看像是擦过的血渍!还有四爷的床下像有个砖槽不是黑店设这机关做什么?你看外头就是河人弄倒了隔窗户往外一扔……何其方便!”他冷笑一声笑得狗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两个人精猢狲急急计议一阵“解手”出来上房的人已经坐好。胤禛居中马老板打横儿相陪对面坐着田文镜和李绂正有一搭没一搭说些科场门路的话。因酒未烫好老板张着眼直催:“钱老三酒呢?快着点!”坎儿便蹭过厨下果见那个麻子伙计正在捅炉子。坎儿道:“劳乏你了侍候主子是我们的差使嘛!来来老哥我们那位兄弟给你预备着一块烧狼肝呢叫他看火咱们受用去。”钱三麻子哪里肯离窝儿?忙笑道:“你们是客我可没那福分……去吧去吧酒一会就好!”狗儿见不是事一瘸一拐过来攒眉摇头一脸痛楚模样说道:“老钱我的老寒腿毛病儿犯了给咱弄贴膏药……哎哟……”老钱怔了一下膏药是老店常备的药说没有是不成的想了半晌才勉强道:“我给你拿两贴守着火看酒溢出来……”说罢忙忙去了。这边狗儿审量那两个大壶一模一样只壶盖一个是铜的一个是铁的便省了事只换了壶盖装作在旁拨火。钱麻子一霎工夫就折转来看了看并无异样因听上房又催酒便从铁盖壶中倒出两壶递给坎儿一壶答应着“来了来了!”就送上去。

两个孩子暗透一口气回到院里火堆旁坎儿小声问道:“一把壶能斟出两样酒么?”

“桐城韩大老爷断王家店的案我去看过。”狗儿翻着膏药小声道“那壶从壶嘴到里头都隔着壶柄有两个气眼儿堵住哪边哪边就不流酒——啊!老钱还有你两位来咱们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在这吃酒听招呼吧!”原来钱麻子和老白老侯都过来了。

狗儿坎儿怀着鬼胎一边招呼三个伙计说话一边龇牙咧嘴地“品酒”还要听上房动静浑身机关都不敢松懈三个伙计一边陪这两个孩子说闲话一边招呼上酒一边等着药性发作也是不敢半分差池。因听胤禛问老板:“我有个亲戚叫小禄大前年发水逃到这里的田大发家还带着个刚满月的孩子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叫田大发的?”

“逃难的人海着啦携儿带女的也不少哪里都记得?”马老板笑道“田大发这人倒是有不过河神爷发水那年春就死了——慢着我想起来了是有个女的抱着个孩子投奔他来着要了几天饭叫什么名字就不知道了。”

胤禛目光霍地一亮问道:“后来呢?”马老板笑道:“谁能留心这些个后来大概是走了呗!”胤禛的目光黯淡下来良久才转脸问田文镜:“你方才说的倒也直爽你这个孝廉竟是花钱买来的!这次进京大约又要撞哪位大老爷的木钟了?买个贡生不知什么价钱?”田文镜喝得红光满面笑道:“贡生花不了几个大约千把两就成了——只殿试这一关难过马齐、张廷玉中堂这些门路极难走要没一点真才实学万岁爷那一关也是过不去的。”胤禛嫌狼肉粗糙油荤只拣清淡的夹着沉吟道:“我就弄不懂这里头的学问卷子是密封的又不准作记号考官就辨认得出是花过钱的?”

“看来尹兄不通仕路啊。”李绂酒量不豪小口品着笑道“这只要事先商量好八股文头一股里必定用哪几个字考官一看就知道了。”

“万一考官收了钱又临时赖账取不中可怎么办岂不白填送了银子?”

李绂若有所失地笑笑说道:“这里边的路子是一套一套的。如今哪有这样的傻子拿了现银去贿赂考官?都是打的欠条。比如说甲子年的闱场借条里写:‘现借xx老大人白银五百两’落款是‘甲子贡生xxx’。取中了凭条要银取不中那这位xxx就不是‘甲子贡生’考官也不敢拿这种条子索银的。”胤禛仰着脸想了想果然有理不禁大笑说道:“魑魅魍魉捣鬼有术!”一边劝酒一边笑问李绂:“足下精通此道熟门熟路看来也是要买个进士了!”

“我么?”李绂自矜地一笑“我大概无须如此。就是卖官也要有几个装门面的全都取些白痴考官向上也不好交待。不瞒您说我十五进学十八赴鹿鸣宴都取在第一大料京闱也不在话下!”他看了看田文镜又道:“如今吏治昏暗已不能单凭看是否花钱断定文品优劣就如田兄家中有钱破费几个给考官以求进身为朝廷效力也不能说就是无志之士。像我这样贫寒的只好一刀一枪凭文章取功名了。”说罢低头叹息言下不胜感慨田文镜只咬着牙不言声胤禛想到国家吏治败坏至此也是暗自嗟叹。老板见冷场忙道:“酒凉了来请诸位干一杯不知可对爷台们的脾味?”胤禛吃了一小口点头道:“甚好。”

“就是曲下得重了点有点药味。”老板见药力发作如此之慢早已又着急又奇怪倒渐渐觉得自己头晕目眩身软难支又尝一口愈觉不对头舔嘴咂舌地直皱眉头——却哪里知道狗儿坎儿在厨下做的手脚?——眼见“毒酒”毫无效用几个人兀自没完没了地兴谈呆了一会更是头昏难忍便踉踉跄跄起来拿着酒壶到厨下见三个伙计都在也都一个个口鼻不正几个人心知大错嘀咕了几句都用瓢勺着凉水大口家猛灌。

狗儿坎儿喝酒吃肉猜枚耍子眼见几个人着了道儿用凉水解毒忍不住偷笑。两个人对视一眼起身到厨下坎儿道:“我们主子劳乏一日又有了酒一会儿安歇得洗洗澡。你们多多烧点水我们也洗明儿多给银子。”说着两人把一个大浴盆合抬到上房东间见几个人都醺醺然醉态矇眬狗儿便道:“四爷酒少用些儿吧明儿还要赶道儿呢!”

一时人声静了账房、库房和后院马厩都熄了灯只有厨房灯亮着坎儿和狗儿两个人用大盆将烧好的滚水一盆一盆只管往东屋里端又在堂房拢了一盆火将两贴膏药放在一旁烤。胤禛赤脚坐在床边笑道:“够了够了。只管端滚烫的怎么好用?”

“爷消停一会再洗”狗儿倒着水说道“这屋里太冷热水汽一蒸连房子也暖和了。爷洗剩的水我也想沾沾光儿洗洗好贴膏药。”坎儿也道:“我脚叫狼粪烫了也想洗泡洗泡呢!”

胤禛眼见一时还不能洗便趿了鞋到堂房取书。这边坎儿给狗儿一个眼风狗儿走到床边摸索了半日口里笑说:“把这鞋子提过去当心一会弄湿了。”说着从靠墙一边抽出个小木栓——这是翻床板的消息儿——一头说提起床框下死力猛地一翻!

果然不出狗儿所料那床下立时闪出个大洞坑竟真的有两个人并肩紧紧挤在里边肩头都插着寒光四射的大片子刀!

这两个贼躲在床下原是预备着客人不肯吃酒半夜里好行事的。胤禛三人方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都懈了。陡然间被狗儿连床带板哗然翻起煌煌灯烛下一个个愣得呆若木鸡目光灼灼鬼魅一般——没等醒过神来满满一澡盆滚水足有五六桶早劈头盖脸灌下……可怜里边偏窄一个小坑洞挤插着两个人不能挪动无可躲闪就似滚汤泼老鼠生生受了这一飞来大劫!坎儿低吼一声抱着一床大棉被兜头捂了上去用床死死压了。狗儿一声招呼“芦芦进来侍候”那狗“噌”地便跳进来踞蹲在大浴盆旁。

胤禛在外间听声音不对正要进来却见钱麻子也进来问道:“东房出了什么事那么大的响动?”胤禛未及答话狗儿已经笑着出来说着:“没什么浴盆没支好撒了些儿。”钱麻子喝了毒酒兀自头晕满腹狐疑地看了看东间但见水汽冲帘缕缕而出里边毫无动静因道:“那么大的响声我还以为窗上花盆砸了呢!”

“没有的事。”狗儿向满脸诧异的胤禛看了一眼拿起一张膏药道:“我最不耐烦贴膏药!这又黏又热贴上不好受。东家和那两位伙计呢?”钱麻子万不想里边已经网破露馅想想那三个同伙兀自昏天黑地头疼难忍便道:“没事就好。他们有酒了有事你们叫我侍候。这狗皮膏药——”

话犹未完狗儿手一扬将那张烧得滚烫流油的大膏药毫不客气“啪”地一声就贴了钱麻子个满脸花——一边笑说:“这膏药最治麻子脸贴好了你好寻个大美人儿做老婆!”钱麻子猝不及防受了这一下连眼带鼻子嘴糊得个严严实实跺着脚脖子憋得筋绷起老高扎煞着手挣扎了好一阵两手拼命去扒那张膏药。狗儿哪里容得他缓手?“哏”地一声命令、芦芦冲帘飞蹿而出一口就把钱麻子咬倒在地两只爪子猛扑着只一口就咬断了钱麻子的喉咙那血激箭般“扑”地喷出一丈多远。

胤禛脸色惨白如纸呆呆看着狗儿坎儿行凶作恶浑似梦中一般连呼喊也忘了半晌才道:“你们这是?这……!”

“四爷别怕!”坎儿掀帘出来一头热汗淋漓一边解着马鞍上的绳子一边说:“咱爷们晦气今儿住了黑店!你进屋看看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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