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不记得最后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房,又是怎么囫囵睡下,恍惚间自愧自恨又惶恐无助到了极点,甚至不想自己醒过来。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他想。
然而第二日下午,他才恍然醒来。
他书房卧榻,蓝曦臣画着的被他视若珍宝的四景屏风外,立着一人的身影,见里间有了动静,那人的影子动了动。
金光瑶伸手无力地撑着额头,鬓发散乱满身狼藉,他叹了一口气,微微带着哽咽,问道:
“悯善……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很恶心的人呢?”
那人久久没有回应,似乎在斟酌着用词。
金光瑶本已经不期待他的回复了,苏涉才郑重道:“宗主……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金光瑶反应过来:“对……你说的对。”他没有时间再去悲春伤秋;虽然这一次击退了魏婴和蓝湛,他明白这两人却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莫玄羽竟然真的是魏婴。
到底是何人!利用玄羽将夷陵老祖招了回来?!这个人必是非常了解他,了解玄羽,甚至知道莫玄羽看过他密藏的魏婴的手稿。
究竟是他身边之人有人生出异心背叛了他?还是别的仇敌层层剥茧摸出了他的真面目?!
可惜他这一世树敌太多,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来怀疑对象。
但现下无论如何,最重要的事……他必须将蓝曦臣稳下!
他必须要将蓝曦臣稳下!!
否则……
否则他要怎么面对蓝曦臣也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可以!
疾步走出金麟台,他招来恨生,御剑急速朝姑苏而去,急忙间甚至连个随从都未带上,明知道这时候,独自出行是怎样的危险。
他心中着急,将恨生催得又快又急,几次差点儿栽下来,虽知御剑从空中摔下是后果不堪设想,却也不管不顾,心中惶恐不安。
好不容易,云深不知处近在眼前,蓝曦臣和他亲近,互相之间,即便入对方书房向来都不必通传,金光瑶便也未落下,直直向蓝曦臣所住的寒室方向而去,然而,刚刚越过云深不知处围墙,一阵结界的反弹将他震了出去。
金光瑶本御着恨生,速度就快,这一反弹来的又急又猛,他几乎飞出几丈远,匆忙之中,恨生先跌落在地面,跟着是他的身体,着地的时候背部先落,他心肺俱震,差点儿半晌喘不上气来。
金光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顾不上跌落到一边的帽子和佩剑,也顾不得浑身沾满围墙外的枯草落叶,形容狼狈不堪,心中震惊不已。
陡然间他明白了怎么回事,好似从天而降一块巨石,将他整个人砸懵了。
心中涌上灭顶般的惶恐让他一分一秒都坐立不住,招回恨生,升空而起,凝在云深不知处的围墙外,轻轻触摸着结界边缘,指尖响起噼啪作响的电流,结界坚决地将他隔绝在外。
他下意识地捞起腰间常年配着的姑苏蓝氏那枚洁白莹润的通行玉牌,玉牌尚在,却已然失效。
蓝曦臣……终是将他……拒在门外。
如同那一日被聂明玦踢下金麟台一般别无二致的心碎和难堪。
然而这一次……再不会有个温柔的二哥可以依靠,会护着他守着他,安慰他。
金光瑶的四肢都抖起来,浑身冷得如同寒冬腊月跌进了冰湖。
他心神俱震,灵力流窜也毫无章法,竟又一次自恨生上掉了下来,重新落回枯草落叶的尘埃中。
心脏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紧得每跳动一次都是挣扎。
一墙之隔,云深不知处里面蓝氏门生嬉笑着说话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然而于他,却是再也进不去的禁忌之地。
金光瑶又一次御着恨生围着云深不知处飞行了一周,在后山一块突起的巨石上落了下来,这位置,正好能将整个云深不知处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百年仙府,夜色将至中点起星星点点暖黄的灯光,影影绰绰,间或传来隐约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