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府一干人才退出去,玉茗甜笑着向李溯走了两步,谁知赵王殿下淡漠地转眸望了她一眼,道:“你们主子没告诉你们,我脾气很不好吗?”
玉茗笑道:“二娘子倾慕殿下,从来没有说过殿下半个不好……”
李溯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叹道:“我是问派你们来的人……不是问沈小寒。”
双姝虽然聪颖,毕竟还是年少,被他突然这么一诈,表情上不免稍些有不妥,姐姐玉茶微有惊惶,妹妹玉茗则是作出万般无辜的模样,眨巴着眼睛问道:“殿下这话可真是冤杀奴婢们了,既蒙二娘子相救,奴婢祸福、荣辱、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间,不敢有妄言、妄行,请殿下明鉴。”
她这话说的极为诚恳,朗朗如环佩交击,差不多的大人也不及她。
可惜李溯并不相信,他起身踱了两步,“长安口音,教养甚好,偏好的饮食习惯更近于江南,死也不愿意回家,偏偏生的又与小寒有几分相似,若说是巧合,只怕凌云也不会相信。”
凌云轻咳一声,以示抗议。
双姝的饮食习惯等细节还是他令目前还在小寒身边的柳雾详细观察得到的信息,他亲自报给李溯的——单止生得与小寒有几分相似,都是令人寝食难安的消息,更别说这些奇诡的细节了,他又不傻。
“所以你们是自己招认,还是我命人去查?”李溯笑的云淡风轻,说话的内容倒蕴含有万钧之重,“你们流落在嘉措的赌场里,还能全须全尾……难不成你们是他请来的?”
玉茗知道嘉措经不起盘问,微一思量,笑道:“我们姊妹幸蒙殿下慈悲、凌校尉搭救,又有二娘子收留,定会专心伺候二娘子,绝不敢有贰意……我们姊妹的身世来历并非有意隐瞒,只是说出来怕令殿下为难。”
李溯见她如此顽冥不灵,不由得叹了口气,“将她们二人带出去吧,交给沈二娘子,请她严加管教。”
凌云见他这是连沈小寒也不想见的意思,立即答应了一声将两人带出去交代好。须臾回来,凌云见李溯还是方才立在当地沉思的模样,忙劝解道:“这两个年纪不大,又有顾夫人照料,应该作不出什么妖来。”
李溯摇头轻叹,他回想沈小寒的模样,似乎还没有见她伤心痛哭过,无奈道:“我怕她得知真相之后受不了,又觉得她那个脾气,大概不会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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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日,赵王李溯的车驾启程,对外则称洛阳府尹杜蓝亲自带兵护送赵王殿下,因此除了赵王殿下从幽州带过来的随从之外,更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浩浩荡荡一同驶往长安。
路上行了非止一日,才近潼关时闻报,皇帝派心腹重臣大将军龙蓁到潼关迎接赵王。
龙蓁是本朝极少有的女性高官,凤毛麟角的女将,如今才过而立之年,身量高挑,生的艳若桃李,只是她纵然不语浅笑,亦带了战阵杀伐的兵戈之意,绝非寻常颜色。
李溯与她叙过国礼之后,少不得叫一声龙姐姐,请她与自己同乘,细述闲话帝都诸事。
皇帝特意派龙蓁前来,自然也是听闻洛阳一事,李溯早已经猜知父亲的意思,不等龙蓁把话题绕向洛阳一案,已经先将去岁腊月里契丹突然大军压境至洛阳案给龙蓁重新复述了一遍,又笑道:“姐姐向来公正刚直,阿溯受了委屈,少不得先要告状了。”
龙蓁对皇帝这几个子女向来都敬而远之,私底下也只偏心李溯一些,他所说的这些内容中有一部分她也接触过,见李溯难得撒娇,笑道:“依你想怎样?”
李溯笑道:“当然是路归路,桥归桥,送苦主们去大理寺告状,我自去面圣诉苦啊。”
龙蓁知道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畅笑片刻,方又道:“永清公主与太子殿下向来剑拔弩张的,你一回来就生事,倒是给他们两个喘息的机会。也难怪有人绞尽脑汁也要拖你进这趟浑水里面。”
李溯听出她的弦外之意,收敛了笑容,轻声道:“我无意那个位置,但也不能将性命送给他们掌握,少不得大家热闹一番,彼此忌惮,以后就省心省力了。”
龙蓁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说“无意那个位置”,心里突地一跳,她并不想参与皇帝儿女对帝位的斗争,素来也不曾流露过半分偏好,但是感情上总是倾向李溯。他就算当真无心那个位置,只怕兄姊也未必会信,不过未来有可能会发生的帝位争夺,就更有趣了。
她立即换了话题,笑道:“你四哥已经定了薛家女儿,今年九月完婚……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尽早为你定下王妃人选。”
谈及婚姻大事,李溯想及某人,浅笑道:“阿溯不要门阀贵胄女儿,至好是温和贤淑,不要太吵闹的,新妇将来要随我回幽州苦寒之地,过于娇弱也不成。”
他这般坦然讲条件,便如给自家后院挑块镇宅的太湖石,思路清楚,目标明确,全无少年人憧憬未来婚后生活的模样。
龙蓁少不得要叹息一声,劝道:“春光正好,长安城里多少适龄的女儿家等着你呢,何如先去瞧瞧再说?”
李溯望着她摇了摇头,只是眼神这么一对,彼此便已知道对方的意思,这个话题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