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凉也没有拆开信,只好奇问她:“你写了什么?”
“我就道娶妻了。”林然诚实道,她脱鞋,爬上榻,挤到穆凉一侧,闻到阿凉身上的气息后,留恋地坐了片刻,见阿凉没有推拒,就趴在她的耳畔,“阿凉,我喜欢你。”
说完,又极正经地坐好,眉眼弯弯,笑意粲然,穆凉一时失神,林然又下榻,让婢女去摆午饭。
婢女信送出去后,林然还是未曾出门,老大夫将药送来,林然喝了几日,还是将几日前的事忘得干净。
老大夫姓崔,在外游历,陛下费了一番功夫将人找到,极为不易。
林然三日没见到人,就会问一句:“先生姓何?”
前两次,老大夫还会温声说话,第三次的时候直接甩袖离开,气得胡子翘了翘,林然不知所以,见他气得不想,才想起哪里不对,同穆凉道:“阿凉,他是不是认识我?”
“他不认识你,崔大夫脾气不好。”穆凉给她解释,这位老大夫对林然的记忆初来极为有经验,诊脉几日后,就感知不大好,整日闷在屋里,三日给林然诊一次脉。
林然记忆愈发差了,那些药汤喝下去,毫无用处。三日不见人,就会忘得干净,穆凉不敢离开她,府门也不让她出了,若真要走丢了,只怕就找不出回来了。
夏日里荷叶翠绿,荷花嫣红,林然采了些莲蓬,坐在屋檐下剥莲子,要给穆凉熬莲子汤喝。
穆凉在书房见管事,玄衣送信回来了,带了至微的画像过来。
画像是画师所画,将孩童的调皮画得细致,穆凉珍惜,见玄衣还在,问起朝堂的事:“陛下为何要亲征?”
“突厥是陛下心中多年大患,当年因为大周方立朝才没有乘胜追击,陛下旨意,将突厥蛮人驱逐边境百里。三位王爷年事已高,怕是力气不足,她亲手提拔的陈晚辞经验不足,朝中其他宿将各司其职,无法调动。”玄衣禀道。
大周虽说复国,可这些年来武将凋零,太后又是推行抑武扬文的政策,突厥趁此来袭,弊处渐现。
玄衣权衡利弊,见穆凉沉默,大胆试探道:“属下想回洛阳,请缨出征,陛下否决了。”
玄衣在陈知意手下多年,镇守边境多年,也是不错的人选。陈知意谨慎,尤其是得知林然病情严重后,不敢将人调回,因此直接回绝她的请求。
穆凉知她一腔热血,停顿半晌,看着至微的画像,眸色渐深,“玄将军的心,我知晓,这里我让父亲过来,你回洛阳。”
“只怕陛下不准。”
“无妨,你带着我信回洛阳,如何都不能让陛下离开洛阳。”穆凉随不管朝堂的事,焉知天子不可随意离开国都的道理。
玄衣叩首,“属下谢郡主成全。”
穆凉沉默,她并非是成全玄衣,而是带了自己的私心,陛下一走,至微托付何人。
林然的病若再不好,突厥来袭,朝堂不稳,大周岂非要乱了。她镇定下来时,想起一人,问玄衣:“长乐处如何?”
“长乐殿下处与往常无异,并无异常的举动,笙歌萧舞,昼夜不分,与在洛阳时很像,且有些放纵之像。”玄衣不耻,长乐若放心秦大人的事,回朝辅助陛下,局势也不会这般严峻。
“昼夜不分?”穆凉低吟一声,秦宛一死,她还寄情于享受吗?
她看不明长乐的做法,林然若没有病,心思活络,定会妥善安排下去。
杀人诛心,秦宛确实狠厉。
穆凉不明眼前的形势,有三位王爷在,陛下坐镇洛阳,突厥有玄衣领兵,也不会生事,不再多问,让玄衣回去休息。
暮色四合时,天气凉爽,林然在廊下坐了半日,剥了很多莲蓬,若要熬汤,只怕府里的人都能喝上一大碗。
她拨得手指疼,又觉得满足,等着穆凉回来喝汤。
穆凉回府后,林然正坐在临窗矮榻上扣着指尖上的倒刺,扣一下蹙一下眉,一双手都是红的。她轻步走过去,“你越扣越疼。”
“不扣难受。”林然扬首笑了笑,见她回来,拉着她坐下:“阿凉,你怎地才回来?”
“有些事耽搁了,今日崔大夫来了吗?”穆凉掰过她的手,瞧着一双手无往日莹润之色,道:“你这是做什么了?做重活也没你这么费手。”
“我剥莲子的,晚上喝汤。”林然将手背在后面,想起一事来,道:“崔大夫又骂我了。”
“嗯,上次骂你,你记住了?”穆凉坐下,唤人去取了药膏来,闻她言语中的又字,有些诧异。上次见崔大夫是三日前,昨日才说改成日日一次诊脉。
三日前的事,这是记住了?
她惊喜抬头,林然却道:“婢女说的,她说上次崔大方骂得我头都没有抬。”
穆凉空欢喜一场,略有些失望,但见林然欢快之色,也就释然了,急不得,不如徐徐图之。
第二日的时候,崔大夫又来了,林然记得他,恐又被他骂,就紧紧闭着嘴巴,直到诊脉后也未曾说话。
唠叨的人一旦不说话,让人感觉不适应,崔大夫收拾药箱的时候看她一眼,“我昨日改药的时候,把小东家毒.哑了不成?”
林然不知话意,吓得脸色一白,“会变哑巴吗?”
“那就没有哑巴,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崔大夫将药箱收拾好后,递给穆凉一张药方,道:“烦请东家抓药。”
“好。”穆谅接过,命婢女去药铺看看。
崔大夫虽凶,医术也好,就是面对林然时心虚,治不好人家的病,也是羞愧。
他一走,玄衣则来辞行。
林然看着相貌陌生的英气女子,脑海里搜寻一遍,不认识此人,还是没有说话,手中把玩着九连环。
她垂首不语,玄衣就知她又将自己忘了。林然但凡记得一人,再见时会先开口说话。不记前尘后,性子变得纯良,不似在洛阳时阴狠。
玄衣叹气,给林然行礼:“家主。”
林然抬首望她,不知何意。玄衣俯首跪地,诚恳道:“今日臣回洛阳,家主遇事多保重。”
她自称臣,林然又是一呆,“你也魔怔了吗?”
“臣……”玄衣一噎,心口顿觉难受,无语凝滞,半晌不语,再多的道理到了家主这里,都是讲不通的。
穆凉起身扶起她,低声道:“莫要与她计较了,上次还说我在说梦话。你路途之上且要安全,回洛阳后送平安信来。”
“谢郡主关心。”玄衣起身,目光还是落在林然身上,久久凝滞,也不知该说什么,冲着两人再度行礼,这才转身走了。
穆凉送她出府,又让穆槐送她出城。
回府后,林然依旧坐在远处解九连环,与往日一样,解不出来还是想解,见她回来后,林然让出榻沿的位置,坐在里侧。
穆凉就这般望着她,静默无声,林然未曾察觉出异常,照旧躺在她的身上,翻过身子,将九连环放在几上。
穆凉摸摸她的额头,掌心一片温软,温声道:“小乖,再过数日,我父亲会过来,你莫要调皮。”
她神色温软,声音温柔,然而不知为何,林然看出了些许伤感,她坐起身来,“阿凉,他来、不好吗?”
“我也不知。”穆凉心中不定,若在以往,她踌躇不定时,林然就会先她一步将事情安排妥当,不会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道不知,林然就跟着慌了,“阿凉,他是不是带你走的?”
“那倒不会,我若走,也会带你走的,你不要害怕。”穆凉安抚她,知她想法简单,就没有再说,免得也令她几日不安。
林然的心思只会存着几日,何必让她几日不安。
“要走一起走。”林然心中放下,见她愁苦不堪,微微侧了侧身子,学着阿凉昨夜的样子,碰着她的唇角,唇角相触,什么样的忧愁都不见了。
穆凉轻轻颤了一下,林然几乎压着她,她瞧着林然青涩的模样,伸出舌尖,先是轻轻触碰她的唇角,而后吮吸,脑海里的烦恼跟着不见了。
须臾后,林然就停顿下来,不知所措。
她就只记得阿凉亲过就没有了。
林然呆滞,穆凉不语,笑了笑,笑意温暖,激得林然心口发热,她握着穆凉的手,探向她的心房:“阿凉,这里很烫。”
“烫就、就意味着你还有生命。”
林然行了,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觉得心空缺了不少,难受,她狐疑又不知为什么。
这样的难受到夜间也没有解决,她苦恼,次日就想出府去玩,穆凉没有答应,她则在府里走动。
清晨凉风阵阵,她坐在院落里投壶,射了十次,就中了一次,成果凄惨。
看着满地的箭,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抬首就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位男子。
穆能赶了一夜路,心中烦躁,见到林然在投壶,气得就要揪她耳朵,穆槐拦住他:“王爷,她不认识您。”
拉扯的两人吓得林然后退,脸色发白,想起这是自己的府邸,不免底气硬了些,肃然望着两人:“你们是何人?”
穆凉气得心口疼,“你再说一遍,老子、老子是你爹。”
“我没有爹……”林然支吾一句,阿凉没说她有爹,这人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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