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去,握住了竺兰细嫩的一只软手,对女神医颔首点了一下,两人走出了螺山。
到了长廊水榭边,竺兰皱了皱眉,道:“怎么办?真的要扔吗?”
这么好的上乘的玉箫,何况又承载着郡王的一份回忆与心意,便如此扔了,岂不是可惜。
魏赦也凹了眉。
百柳湖水波粼粼,细浪微微腾起,正值春暖时节,游鸭三三两两渡过水面,留下轻盈的连串毂纹。魏赦掌中托起了那支玉箫,端凝了片刻,发现上头的六字,笑道:“这也难怪神医不收了,这要让她如今的丈夫看见,只怕要呕死了!”
这种感觉,魏赦是再明白不过的。
要不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就是宣卿,在他心里,前夫就是应该死得透透的,别老没事诈个尸。
虽然隋白是他的兄弟,但也不妨碍他帮理不帮亲了,魏赦抬起手,就将那支价值连城的玉箫扔进了波澜漫生的百柳湖中,扑通一声,玉箫沉入了水底,再无音迹。
魏赦挽住了竺兰的臂膀,将她扶上岸,登车而去。
他们走后不久,水榭之上,忽传来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
魏赦取了方子,入城以后,命马业成到城中的药铺里照方抓药。
她怀着身子,不宜大动,因此也不适宜再长途跋涉,只南下走了几十里水路,便回了漠河村。
这一次回来,还带回了阿宣,豆花嫂等人都十分高兴。魏赦请人将屋顶修葺一新,负了他们工钱,夜晚,竺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犒劳这些出了一天苦力的乡亲们。
魏赦和阿宣都争着给她打下手。
自打她怀孕以后,阿宣就乐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她不小心伤到肚子里的“妹妹”,比魏赦还要激动。
她要上桌时,阿宣就搬了板凳哄他娘亲上桌,不要再劳累了。
竺兰微微噙了笑,顺从地听儿子指挥安排。
豆花嫂见他们一家人相处得如此融洽,实在羡慕,豆花嫂她男人更是,又不会说话,开口就感慨道:“我是真没见过后爹和继子处得这么好的!”
魏赦在厨房里看火,闻言右边眉骨似跳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亦不想解释。
他的儿子就窜了起来,义愤道:“谁说是阿宣后爹了!爹爹是我亲爹爹!”
小孩儿童言无忌,想是还不知道实情,豆花嫂他们虽然嫌弃她男人说话口没遮拦,但更怜惜小孩儿到现在也还不知实情,各自心疼地在心里叹息,却不忍对他吐露“真相”。竺兰也略有尴尬,双臂抱了阿宣,让他不要在饭桌上没大没小。
“对了小牛,”豆花嫂搁下了碗,对竺兰道,“你和你男人这一次回来,要住多久?”
竺兰道:“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看,你们不如就长住好了!”
豆花嫂说罢,乡民们纷纷附和,连村长也道:“小牛,这是你的娘家,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住到什么时候,我们都欢迎啊。”
竺兰确实也有几分想留在这儿,不过这和她一直以来开酒楼的心愿背道而驰了,情不自禁看向魏赦蹲在灶台边往里搅弄柴火的魏赦,他似有所感,回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充满了纵容和鼓励,仿佛她无论她做甚么决定,他都支持。
“嗯,我还得与夫君、阿宣商量一下,这一次回来,只是因为夫君觉着我还未满三月,受不得奔波,我们这才回漠河村小住一段时日,不过……”
豆花嫂立刻点头:“明白,明白。”
如今小牛的男人不比宣卿,是个贵族大家出身的贵公子,让他一直留在这个荒不见人烟的地头,过着柴米油盐样样都要发愁的日子,实在是委屈了。
她补了一句:“我们都懂的,毕竟也不是宣卿了。”
豆花嫂这话声线压得低,像是就故意说给竺兰听的,但魏赦耳力奇佳,哪能骗过他的耳朵?
他撂下柴火,从屋中步了出来,一身雪白的裳服上均布满了黢黑的泥灰和木炭屑,叉腰环顾周遭。
在场的,花白胡子的老村长,豆花嫂,几个同豆花嫂年纪一般大的妇人,还有几个露着膀子的壮汉,从前都是相熟的。
他看着他们每个人,他们也有几分惊讶地看着他。
魏赦叉腰道:“不瞒各位,我就是宣卿。”说完,在每个人目瞪口呆之际,走到阿宣的身后,摸了摸他的圆脑袋,又道:“这是我亲儿子。”
“你是……是人是鬼?”豆花嫂发出了一声尖叫,几个妇人吓得面如白纸,抱作一团,几欲离席。
魏赦一笑,“活生生的——人。”
说罢,他眨了几下眼,“我以为,我没死这件事,大家得知以后应该很高兴?唔,现在——”
“高兴!高兴高兴!”豆花嫂她男人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一把掐住了魏赦的臂膀,不顾他疼痛地微微皱眉,眉开眼笑地道,“嘿嘿,暖的!血还是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一两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