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顾家的当家人是顾清原,也是如今的翰林院学士。他有亲生的两子,都是嫡出的。而顾三爷却是收养的。
当年顾三爷还姓陈,原名陈嘉之,是原户部尚书陈望缘的嫡幼子。
陈望缘因告诫先帝不要迷醉于丹药而获罪,全家发配岭南,途中病的病,死的死。到了最后,竟然仅仅留下了尚且不足十岁的陈嘉之。
顾清原不忍好友断了血脉,听闻消息以后,花重金托人暗中赎回了陈嘉之,抱到陈家。改名换姓——顾忆。为顾家三爷。
这也就是顾三爷为什么二十多岁的年纪,便足足长了顾谷宣他们一个辈分。
这都是很私人的事情,除去顾清原夫妻俩以及两个嫡子知道,其余的都不知道实情。也只是顾家人称之为顾三爷,外人几乎都是瞒着的。
一直到陈家全家俱死的折子传回京师。也就更没有人惦记陈嘉之是死是活了。顾清原一直悬着的心也放到肚子里,有人再问起顾三爷时,也就松了口。
也正是这份遗忘,陈嘉之才得以活成了顾忆。
顾清原不让他参加科考,也是唯恐露馅儿,惹来杀身之祸。所以,顾家的一应外在生意,就让他去打理了。也算是有个立身之本。
顾忆反而是很喜欢这一行,他年纪轻轻的,脑子转的快,也有手腕。顾家的钱财到了他手里,几乎翻了好几倍。
顾谷宣在大管事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楼大堂。
顾忆看完了账本,正坐在临窗的位置上交待手下做事情,“夏天到了,多去江西进些瓷枕和冰盘放在绸缎铺里,走量很快。不要怕他们压价格,就算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个一、两成也买。现在的需求量大,怎么样都是挣钱的。”
“三叔。”
顾忆看到顾谷宣过来了,便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他身穿湖水色圆领袍子,发髻往上梳起,形成抓髻。用了玉质的小冠固定。面容清秀温和,气质闲雅。
他笑着招手,让顾谷宣坐在对面,“宣哥儿,你来了自家店里,怎么也不说一声?”
“三叔,我刚才到店里的时候,没有看到你。”顾谷宣说道:“我和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的,观看什刹海的龙舟比赛。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邀请他们来了咱们这里。”他对这个年轻的三叔还是敬畏的,说话更是规规矩矩。可能是受到父亲和大哥一直以来孝敬长辈的影响。
顾忆看了他一眼:“宣哥儿,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你的父亲。”几个侄子怎地每次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他长相也不凶恶吧。
“没有的事。”顾谷宣当然不承认,他亲自拎起茶壶给顾忆满上茶水,自己也倒了一盏:“对着三叔,我只觉得亲切。”
“得了吧。”
顾忆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嘴上是这样说,心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三叔真冤枉我了。”顾谷宣笑嘻嘻的,脸颊的酒窝很深,看着就很讨人喜欢。
顾忆“哼”了一声,低头去喝茶水,又问道:“你的朋友呢?”
“都在二楼用午膳。”
顾忆想了想,和侄子说话:“我记得你和永康侯府的小侯爷私交甚好,他今日可也在二楼?”
顾谷宣回道:“没有。本来也是和小侯爷一起过来的……但是中途,他也有些别的事情要做。就分开了。”他不想说出好友的家事,就敷衍了几句。
顾忆也没有往下再问,只说有机会了让他帮忙引见一下。
顾谷宣答应下来,却觉得奇怪:“三叔,你找小侯爷是要做什么吗?”
顾忆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显然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徐家把持着福建的水路,顾家有一批丝绸被扣在船只上过不来。他当然要去找小侯爷徐至永聊聊了。
顾谷宣:“……”
怎地总是用这一句话糊弄人呢,他过去年都要满十七周岁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而且三叔充其量也就大了他五岁左右,明明小时候还混在一起玩。现如今,他成了大人,自己却成了孩子。
叔侄俩又聊了几句,顾忆就催着顾谷宣去二楼:“去陪你的朋友吃饭,想吃什么东西随便点,让后厨去做就行。”
顾谷宣笑着道谢,扭头就走。
他再不走,就真的要饿死了。
“臭小子,嘴上和我亲近的很,跑起来却比兔子还要快。”顾忆嘴里还骂着,却招手唤了伙计过来:“给九少爷上一只脆皮烧鸭端过去,就说是我给的。”临了,又说道:“烤的酥一点。”
他知道宣哥儿从小就喜欢吃又酥又焦的烤鸭肉。
那伙计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后厨里走去。
等顾谷宣再次回到雅间时,众人基本上都吃饱喝足了。
而饭菜也凉了。
季灏看他端起米饭要吃,难得问了一句:“让人给你加热一下吧,还是重新再点几道菜。”
“大夏天的,还加什么热,不需要。”顾谷宣示意不用,看着桌上还剩了一盘辣子鸡没怎么动,就说道:“我就着填饱肚子就行。”顾家的儿郎都是随便养的,并不娇惯。有一口吃的,饿不死就成。
他从小就如此,都习惯了。
也就没有什么可计较的。
顾谷宣的话音才落地。一名伙计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盘脆皮烧鸭,说道:“九少爷,是三爷让奴才给您送过来的。”
“我三叔?”顾谷宣一愣。
他才从三叔那里过来,刚才怎么没有说呢。
伙计点头应“是”,把脆皮烧鸭放到顾谷宣的面前,躬身退下了。
程安微看了一眼,说道:“瞧着色泽金黄,外酥鲜香……”她羡慕的咽口水,又问道:“应该很好吃吧?”
“脆皮烧鸭是饭桩的招牌菜,口碑一向很好。”顾谷宣夹起一块鸭腿上的肉,咬了一口:“满口酥香,确实是好吃。”
他的脸上一片满足。
晓红暗中拉了一把自家主子的袖子,脸色都不好看了。
……桌子上的荤菜差不多都被主子一个人吃净了,难道还没有吃饱?
程安微却顾不得别的,拿起筷子就要去夹脆皮烧鸭。她也觉得鸭腿上的肉是最好吃的。
“微姐儿,你今儿吃得够多了。小心撑肚。”婉悦简直是哭笑不得,板起面孔:“不许再吃了。”
“悦表姐……”程安微和婉悦撒娇,“我就吃一口,就一口。”她看婉悦一直不点头,便降低了底线:“一小口也行。浅尝一二。”
顾谷宣竭力的忍住笑,又觉得她可怜兮兮的,便把面前盛脆皮烧鸭的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
“不许吃。”婉悦起身走去了程安微身边,声音严厉了些:“你要是不听话,咱们现在就回去宁王府,不去柳巷胡同了。”
她吃了这么多,自己都瞅着心惊。一个小姑娘,该有多大的肚子呢。再不管不顾地吃下去,胃一定会撑坏的。
“好吧。”程安微瘪了瘪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