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灏问道:“你指的是……沈南初吗?”
顾谷宣看着他:“你也认识?”
“童试的案首,赫赫有名。但凡是读书人,大概都知道吧。”季灏停顿了一下,“教我读书的李先生也提起过他。”他和沈南初算是同批的童试,不过沈南初考中秀才后又考去了国子监就读,自己则留在了王府。
顾谷宣“嗯”了一声,也说:“我祖父也觉得他聪明,反正是挺可惜的。”
程安微就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她问道:“顾少爷,你说苏离.离开了国子监,然后沈南初就停学了,这又是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国子监对于监生的待遇是很优渥的。不仅发膏火,供给膳食,还提供监内寄宿。也因此,苏离和沈南初就住在一个房间了。沈南初是个高傲的人,一开始并不怎么搭理苏离。后来俩人的情谊才越来越好,常常同进同出的。也可能就是因为这……苏离一走,沈南初就疯魔了一般。他还跑去国子监祭酒梁大人的屋里闹了一通,被罚跪在廊庑的石板上整整一夜。沈大人过来后,才把他领走,后来就停学了。”
程安微唏嘘不已,她和婉悦说话:“我怎么还觉得挺感动的?”
顾谷宣笑起来:“听故事的人总会有这样的情绪,真正经历其中就很难说了。我和苏离虽然不熟悉。但他性情温和,为人和善,口碑在国子监里面却是极好的。他离开的前一天,好像是家里的人还过来国子监找他,次日就匆匆地走了,临走的时候是悄悄的,别人都不知道。就只和梁大人说了一声。”
婉悦摩挲着手里雕刻云纹的木簪子,想了想,插嘴道:“沈公子大概是觉得遗憾吧。毕竟苏离走的时候,他是不知情的。”
“或许吧。”顾谷宣说道:“沈公子的心思,谁知道呢?也只有他自己最懂了。我清明踏青的时候,也遇到过他一次。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以前是高傲了些,但清隽如玉。和同窗之间,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却不行了,整个人冷冰冰的……”他努力地想象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沈南初,“就是死气沉沉,好像会呼吸的死人一般。”
程安微:“……”
她的后背突然就凉津津的,赶紧去拉婉悦的手:“悦表姐,我好饿了。咱们找个地方去吃午膳吧。”
“好咧,跟着我走吧。”顾谷宣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他笑眯眯地:“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饭桩,我还能说得上话……就屈尊大家伙一次,今儿的午膳我请了。”
“真的?”程安微的脸上立刻就带了笑容:“那就谢谢顾九少爷,我要多吃几口肉。”她喜欢吃肉,尤其是让人很满足的红烧肉。
“不妨事,程小姐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顾某今儿管够。”顾谷宣摆摆手,大踏步往前走去。
季灏却转头看向婉悦,征求她的意见:“郡主,我背着你过去?”
“不用。”
婉悦看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眼里的关怀毫不掩饰,小脸就忍不住一红:“我自己可以走路的。”
顾谷宣笑得爽朗,回头和好友说话:“季幼舒,你总要相信我一次。我说是前方不远处就一定是不远处,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累不着婉悦郡主的。”
婉悦被顾谷宣“别有用意”的一笑,更加的不好意思。她伸手小小地推了季灏一把,说道:“你先走。”随后又把手里雕刻云纹的木簪子递过去:“这是我选的,送给你。”
季灏伸手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收在袖口处的暗袋里,笑道:“我很喜欢。谢谢郡主。”
他以前也收过好多婉悦送的东西,银两、字画、衣衫、古籍、吃食等。但那都是循例给的,一般都是由王府的管事或者仆从送过来,最多也就是霁月殿的几个大丫头依照婉悦的意思往落霞阁送。
由她亲手挑选了,再送给他。这是仅有的一次。
如何不珍贵呢?
是不是也证明,他在她的心底已经扎下根了。
婉悦看他珍重再三的动作,眉眼也带了笑:“你喜欢就好。”
顾谷宣看着好友走一步还回一次头,嘴角狠狠地抽搐几下,恨不得亲自去拉了他过来。
还在大街上呢,干什么?
也不怕丢脸。
程安微却走在婉悦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和她说:“悦表姐,季少爷对你真好。大庭广众之下,都愿意背着你走路呢。”对于男子来说,抹掉自己的面子,只为了心爱的女儿少受一点罪。太难得了/
她要是能找到那个对她好的人就‘阿弥陀佛’了。
婉悦瞄一眼季灏离去的高大背影,也觉得季灏对她挺好的。
程安微看婉悦不说话,也不介意。
她把怀里的首饰盒子递给春华,笑道:“等回去了王府。你和晓红她们几个丫头分了吧,谁喜欢啥类型的尽管拿。”她又想起一件事情,交待晓红:“我给你的那两支要好好收着,那是我亲自挑拣的,意义非凡。以后可是要自己戴的。”
“谢谢表小姐。”
春华接过来抱在怀里,屈身道了谢。
晓红笑着应“是”,说道:“小姐,奴婢做事您放心。”
一行人一直往北走,到尽头时,往右边一拐。迎面就看到一个牌子,红底鎏金的大字——醉云霄。
字体用的是行书。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
婉悦赞道:“这字写得好。”
“郡主好眼力。”顾谷宣笑道:“是我祖父写的。”
看到本家的少爷过来了。早有伙计去通报管事。不一会儿,醉云霄的大管事就笑着迎了出来。请几人进了二楼的雅间,又让呈上热茶和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