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肆
疯癫
早朝过后,太元帝将李佑时与李佑鸿都留了下来。
皇后已驾崩数日,措手不及的礼部终于准备好了皇后的丧葬。
龙椅上的太元帝气色上佳,看着越发健康,脸上不见半分哀痛之色。
......竟是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
自从皇后崩逝后,太元帝脸上冰冷的压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痛快的释然。
他心中觉得自己为她付出很多,自我感动却得不到回应,便会由爱生恨,强烈的不甘会吞没他的理智。
只有皇后死了,将一切还清,他才能释然。
太元帝看向带着孝带的李佑时与李佑鸿。
李佑鸿死气沉沉,双眸爬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彻夜哭过一般。
太元帝心中叹息,道:这也正常,文儿向来与他母亲亲近。
看到李佑鸿这个样子,太元帝更加不能放心让他继续调查皇后被喂错药一事了。
也怪太元帝疏忽,没想到慎王能找出自己派到凤栖殿的细作......只怕再任由他查下去,怕既试探不成,又让他与自己离了心。
太元帝心中长叹一声,已经打算作罢,日后再做打算。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太子李佑时的状态瞧起来也非常不对。
他甚至比李佑鸿还要憔悴,整个人受了巨大的打击,连看人的眼神都非常空洞,仿佛脑袋中已经无法思考了似的。
太元帝蹙眉。
想来是他担心自己那个侍妾的缘故。
为了一个女人,忧思至此,实在是没出息。
自从心中九分确定慎王被文儿附身之后,太元帝便瞧李佑时越来越不顺眼。
“朕想着,皇后的丧葬便由慎王来主理罢。”太元帝说完这句话,将目光投向了太子。
按照礼制,这丧葬本该由太子来主理。
但是如今,皇帝心中偏向慎王,自然是想给慎王更多机会。
却也怕太子因这命令而心生不满,大吵大闹。
毕竟这些年来,他也是被惯出了骄纵的性子。
太元帝说完这话,却见太子仍就僵硬地立在原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皇帝的话,眼睛空洞地盯着地面。
李佑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太元帝注视了许久才察觉,才抬起头,又马上错开了目光。
“父皇......”
太元帝蹙眉,身子倚到龙椅上,“太子,你在想甚么?”
李佑时抿了抿嘴,开口,声音是哑的,“儿臣......昨夜失眠,精神不济,方才有些走神。”
太元帝叹了一口气,“朕方才说,皇后丧葬由慎王主理,你可有意见?”
闻言,李佑时几乎没有反应,声音平淡,“儿臣当然没有意见。”
他缓慢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看向身旁的慎王,“三弟聪慧、冷静,儿臣望尘莫及,自然比儿臣更适合担此重任。”
李佑鸿被太子夸得后背发凉,险些打出一个寒战,脸上却露出几分得意的表情,勾起嘴角,“没想到你也会夸我啊。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李佑时声音幽幽,“是啊。现在知道了。”
李佑鸿:“!!!”
他心中有一个很不祥的预感,奈何太元帝在场,不能表现出来。
这时,候在太元帝身边的赵忠全凑近了些许,道:“陛下,到了您用药的时辰了。”
太元帝抬起手,被赵忠全扶了起来,“那朕便回寝殿罢。”
路过太子身边时,他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挑眉,道:“你变得懂事了不少。”
太子垂着眼睛不看皇帝,很苦涩地笑了一下,“父皇夸赞,儿臣喜不自胜。”
太元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俩可以离开了。
他被扶着坐上龙辇,看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花草,心中疑惑不已。
难道太子也被谁借尸还魂了?
而宫殿内,李佑鸿伸手拽住李佑时的衣袖,“二哥,咱们一起走罢。”
明黄色的背影凝固了一瞬,李佑时的头半侧过来,眯了眯眼睛,“......好啊。”
两人都没有带随从,不约而同地走了宫中最偏僻的那一条路。
此时已经秋深,宫中除了常青树,也种了些用来观赏的枫树。
枫叶鲜红如血,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石子路上铺满了落下的枫叶,踩上去,会发出因为干枯而格外清脆的断裂声。
两人走了许久,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佑鸿不停地思考着,堪堪缕清了思绪,先开了口,“二哥今日的心情不大好。”
李佑时:“母后驾崩,我自然难受。”
李佑鸿侧头,去看他的神色,缓缓道:“只是因为现如今母后驾崩,还是与陈年旧事有关呢?”
太子的脚步一顿。
枫树上方有叫声难听的鸟儿在盘旋。
那双空洞的眼中带上了些许狠厉,直勾勾地看向李佑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