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了盛炳。
他慢步走近,温声说:“还不回里屋去,没得晒伤了皮肉。”
哪有那么娇气。
晚霁抬眸瞧他,眼里带着笑意,起身迎他道:“大哥怎的过来了?”
盛炳侧了侧身子,“周家那位公子给你来信了。”
那人来时在永雎王府门口站着,通报了消息传来,他正好路过,便领着人进来了。
一晃竟也是几近两月,盛炳兀自笑了笑,转眼去看晚霁。
她今儿穿了月白色滚雪细纱,上头用紫金银线绘了花样,虽简单素雅,但也大方矜贵。头上只簪了一根紫玉梅花簪,三千青丝悉数散落在肩膀上,在她腰间微微飘动着。
其实她不爱那些金贵东西。
从大燕来了齐国,王府上下都将她捧成一块儿宝,她却也是丝毫没有骄纵之气。
想到此处盛炳无声叹了口气,他走到桌前坐下,提起茶壶斟了茶说:“周公子如今可是小有名气。”
十日前他就派人去打探了消息,说是周家周从凛参军去了上虞。
上虞反贼奋起反抗,周从凛以一人之力对抗近千余人,而后单人单骑追杀那首领,最后得胜归来。
如今反贼大半已被剿灭,想来不日就会班师回朝。
他话音刚落,送信的人就连连笑着点头:“周公子厉害极了。”
他是上虞知州府衙内的一名下属官,之前知州府被攻陷,他们都被关到了大牢里。后来常晖他们进入州内,这才将他们解救出来。
说起来这事也是好笑,知州被攻陷,知府的人倒是跑得比谁都快,跑去了代王那里,说要商讨对策,谁知道代王直接被押送西南看管,反贼又大举攻了过去。
晚霁看着信,耳尖微微一热。只是又顾及到尚有外人在此,她小心将信折好,看向送信的人轻声道:“多谢。”
她生得是有英气的,上挑的眼尾在不笑时会有凌厉感,此刻面容带笑温和,平白生出来几分绮丽。
那人一愣,赶快弓腰行礼:“郡主多礼了。”
盛炳也不多坐,他喝完一杯茶,便领着人出了院门。
丫鬟站在一旁,这会已经是收了团扇,规规矩矩垂着头。她叫漆玉,是从盛炳手下挑出来的,旁人其实不知道,她是会武功的。
“走吧。”晚霁顿了顿,眼神温柔。
漆玉跟在她身后,见她脚步轻快,于是难得的有些疑惑。
早先时候不是没听说过这盛家还有一位小郡主,但大家都传言说她已经不在了。盛炳将她调过来时,她委实是有些震惊的。
而且晚霁和她见过的很多世家小姐都不一样。
她抿了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往晚霁的屋里去,她将信放在桌上,忍不住又伸手轻轻打开。
信中短短几句话,却像是把她的心都给烫着了。她垂眸凝视着,小心翼翼地在参军二字上来回摩挲。
参军。
她知道,周从凛看起来随意不羁,但其实骨子里还是淌着那一份将门之血。从前周老将军与周夫人不让他去,如今又是为了什么,她不可能不在意。
一年之约。
不过是为了让他能挣得功名,能堂堂正正,坦坦荡荡来接她。
晚霁眼眶霎时通红,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他的温柔占据了。想到那时周从凛同她表明心意,她竟然还犹犹豫豫,怀疑过他的真心。
若是他没有再次追来,天涯海角,这一辈子,只怕是永远再无相见之日。
啪嗒。
一滴热泪落下,径直砸向了信纸,顷刻间就浸透了过去。
晚霁手忙脚乱将纸拿起,眼中尚且还含着泪,她却跟个傻子一样的吹了吹那块沾湿的地方,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漆玉没忍住飞快地看了一眼,她是不知道晚霁的事的,不知道什么人的来信能让她这般。
她从晚霁来了这里就开始伺候她,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这头晚霁已经将信纸放好,从窗外折射进来的阳光照在了信纸上,晕黄一片。
她深吸一口气,平铺好另一张纸,挽起袖口开始提笔。
七八月的日子,连风都是热的,似乎热得她手心都出了汗。她神色认真,透着几分不自知的缱绻思念,长长睫毛轻颤着,露出来两分姑娘家的明媚娇羞。
漆玉安安静静站在了远处,等着她结束。
或许是有太多话想说,临到头了,又不知从何下笔。
惦念着他的身子,又关心着战事,想同他说说近况,又想问问他可还好。
晚霁头一回觉得写信是这般费神的,她端正坐着,竟是有些出神,她又该称呼他为什么?
“从凛——”墨迹泛着点点水光。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一下子就觉得脸庞开始发热。
努力稳了稳心神,她又开始提笔。只是到底是少年少女,浓情蜜意挡也挡不住。
等终于写好了信,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
晚霁再三确认无误,这才轻柔地装进了信封。她下意识偏头望了眼窗外,碧空如洗,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
她微微扬唇,眼神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