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杵着木杖,缓缓地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已是全白,额头上的皱纹痕迹极深。身上穿着惯常的素色长袍,只在袖口,弧领两处用极细的银线袖着水波粼粼纹路。
两个丫鬟连忙拜道:“夫人,新茶沏好了。”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们,目光径自落在门边的陶罐上,口中却问:“为何这几日还能听见知了的声音?”
碧衣丫鬟忙道:“前日里按照夫人的吩咐,已经让几个仆从用长木棍沾米糊,捕过一轮蝉了,兴许,这几日又有新的蝉了。”
李夫人猛然抬头,眼珠浑浑浊浊,阴恻恻地看着她。
“明知如此,你们还这般懒散怠慢!”她的声音发颤,听上去更是恐怖。
两个丫鬟扑通跪地。
“夫人莫恼,这就差人去捕蝉,夫人莫恼!”
夫人手中紧握着木杖,咚咚捶地,语意激动道:“还不快去!”
两个丫鬟慌忙站起,放下茶盘,往外去唤人捕蝉,一路不回头地快步走出了庭院,才大口喘气。
“说来奇怪,今年的蝉似乎比往年都要早些,这两天确实聒噪。”
“哎,蝉有什么稀奇,夫人这几日疯疯癫癫,冬日里尚还清醒,一到春天,又成了这副模样……”
“嘘……别再说了!”
几个仆从得令,很快赶来阁外的几棵大槐树下,仰着脖子捕蝉,不过一小会儿,断断续续的蝉鸣消失殆尽。
他们捉着粘过蝉的木棍回到前院,恰遇太一真人捏着拜帖上门来,已在倒座房等了多时。
见他一身紫衣道袍,仆从接过拜帖,了然道:“是青城派的道人,今日府中设宴,还请道长稍等片刻,小的前去通报一声。”目光在他身后的其余三人扫过。
太一真人见状笑道:“烦劳通传,某与诸位道友皆为侯爷分忧而来。”
仆从应了一声,转身欲走,太一真人身后的木离突然问道:“你手里的是蝉吗?”
仆从回身,点了点头。
“可否予我?”她指点肩上的小鸡仔,“此鸡吃虫。”
仆从见惯了来往道人,心道果然古怪,将手中的木杆递给了她。
木离将米糊上黏住的一只蝉拨了下来。
黑背蝉,蝉翼上黑线般纹路如蛛网交错,个头比平常的蝉要大上一圈。
木离看了一阵,将手心里的蝉,递到小鸡仔面前。
“吃吗?”
小鸡仔‘叽’一声叫,扭过头去。
木离笑了一声,太一真人察言观色,见仆从走远,方问:“木道友,可是此蝉有些古怪?”
既是悬赏捉妖,那侯府中必定有妖。
不料,木离却答:“没什么古怪。”
太一真人只好悻悻干笑一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仆从去而复返。
“诸位道长,随某来,侯爷已移步亭内静候诸位。”
走过两重垂花门,前院风光展露在前,庭前廊下百盆花蕊争艳,沉郁的香气混合熏香,闻之飘然。
仆从将众人引到了院中石亭,亭上朱瓦飞檐,立着一尊石刻的卧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