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半的洛曈突然感觉有只手安抚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抬起头,晏逐川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好了,商人重利是天性,我先去找那狗县令算账。”说着牵起微风招呼凌肃准备离开。
凌肃背起包袱颇为惊讶地看着心情突然变好的自家老大,仿佛不认识了一般。他们元帅的脾气她再熟悉不过了,一身傲骨,哪怕昔日被同袍误会背叛也懒得解释。若是以往碰上这种情况,早就直接离开了,连个白眼都欠奉的,断不会还有心情笑眯眯地安慰别人!
没错,洛曈眼里晏逐川的似笑非笑在凌肃看来,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笑眯眯了。毕竟在漠北一带,那可是杀人不眨眼、谈之能止小儿夜啼的“玉面修罗”啊。
“爹爹坏!”
一道稚嫩的女童声音响起,晏逐川离开的背影随之顿住。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牵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站在人群中,女娃娃嘟着嘴,仰着小脸气呼呼地瞅着客栈掌柜。
牵着她的那个孩子,说是少年还要小些,只七八岁模样,皱起眉头义正辞严开口道:“爹,您和娘平日里总是教导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直以来我们被他们欺负,您不敢抵抗就罢了,这两个大姐姐替我们出了气,您还赶她们走,这不是恩将仇报么?”
“是啊,是啊,孩子说的没错。”
“咱们乡里乡亲被这些兵痞子欺压了这么久,不抗争一次,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女侠此举是帮了我们啊,林掌柜你这事做得确实不太地道。”
……
许是因为看到一个小孩都如此正义明理,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着自己的不赞同。
林掌柜伸出手想摸摸女儿的头,那女娃娃却扁着嘴躲到了哥哥身后。林老板满脸窘迫,悻悻地转身回到客栈里面去了。
洛曈见了这一幕,方觉心里舒服了些,眨眨眼望向晏逐川,后者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洛曈却莫名从她眉眼中看出了点冰雪消融的味道来。
“姑娘啊,林掌柜他有句话没说错。”人群中有位大娘语重心长地劝道,“那曹知县当真不是好惹的,你们可要当心啊。”
同“元帅”和“殿下”相比,“姑娘”这个称呼于她而言,还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晏逐川点点头,问了去县衙的方向,和凌肃二人拖着那一串捆得严严实实的官兵,策马离开。
这次的返京之行,似乎从遇到那个小丫头开始,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啊。
……
日头偏西,曹府里,曹知县正过着声色犬马的日常生活——一边由侍女喂酒,一边看伶人跳舞。
寒冬腊月,他本就长得脑满肠肥,又裹得像个球般臃肿,怀里还揣着一个银制的暖手炉,好不自在,全然一派骄奢淫逸之景象。
“曹大人,曹大人不好了!”
曹知县正喝得酒酣耳热之时,只见一个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拦他不住的家丁。
被扰了兴致的曹知县眯了眯眼,认出他身上穿的是衙门的捕快服,不耐道:“何事大呼小叫,什么叫我不好了?我好得很!”
“不是啊大人,”那捕快忙解释道,“方才有两女子挟持着我们的官差弟兄闯进衙门,四处找寻大人您,把衙门翻了个底儿朝天,弟兄们都、都拦不住啊!”
“一帮废物!”曹知县气得两撇小胡子抖了抖,“平日白养你们啦!区区两个女子都制不住,传出去让本官颜面何存!”
小捕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卑职无能,实在是她们武功高强,大伙儿一起上也没打过啊。而且,那周身气度看起来也的确不似凡人。大人您看……”
曹知县挥挥手让那些乐伶舞女们和侍从先下去,一双浑浊的小眼睛转了转,思忖了半晌:“如此嚣张,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本官不如先避避风头,观望一下再议。”
他平日里利用县太爷之便,没少做些横征暴敛、残民害理之事,此时不由得心虚起来。说罢便转身进去收拾东西了,不多时带着两个小厮出来,步履匆匆直奔府邸大门而去。
“老爷,真的不用通知夫人她们吗?”一个小厮问道。
曹知县头也不回地摆手:“来不及啦,再说我过几日摸清楚情形就回来了。”
走到一半时,曹知县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紧接着换了个方向:“走偏门,快点快点。”
按说这县令宅邸能有多大,可这曹知县用多年来从百姓身上压榨的钱财,多次扩建,拆毁附近民屋无数。时至今日,这曹府入目可见处处雕梁画栋,穷奢极侈,规模竟是堪比皇室园林了。
曹知县拖着大腹便便的身躯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假山歇口气。突然间仿佛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响动,猛然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大概是自己在疑神疑鬼吧,曹知县这样想着转过身来,却被突然出现挡在他面前的黑色身影吓得“哎哟”一声跌坐在地上。
“曹大人,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