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仿佛被安置了什么机括般,在听到这句褒奖时突然弹动了一下,王后满心的柔情蜜意,哪里会抵挡得了晋侯突然发难,一阵目眩之后,人又重新回到了下面。
灯下看王后,犹若挑帘观海棠。腕白肌红,腮凝新荔。从前扮作男子不事粉黛之时有股磊落潇洒之气,自然瞧着清秀相宜,完全不引人怀疑,但没有想到她恢复女儿身后竟更是美得令人心旌摇曳不能自持了,长庚睁着一双凤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王后,手掌慢慢移了过来,慢慢地,贴住了王后微隆的孕育着生命的地方。
掌心传来微微的热,却令人很是心安。
“阿奴,孤在从前真没有想过还有今日,孤实在是……太高兴了!”
屈颂也脸热,慢慢点头,不说话。
“只有一件事不好。”
“什么?”
他们即将有自己的孩儿,还有何处不好?屈颂微微瞪圆了眼睛。
长庚苦恼无比地说道:“孤可能,要有一段日子不能再碰王后了,须忍得辛苦。”
屈颂怔住了,也傻了。这个男人怎么满脑子都是那事?
长庚瞧出了她的意思,忙道:“阴阳调和是自然之理,如日出东海,沉于西海,如月盈则亏,孤就算……看重些也没什么。”声音越来越小,大约自己也知道自己心里藏着的是什么心思,于是不好意思再往下说,变成了细微的嘟囔。
他如今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渴了自己的王后几年,从前她还是男子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起了念头,这念头一发不可收拾,一如魔障。可他才得到她几天呀,真食其味,感到妙处无限,就愈发舍不得了。他在心中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屈颂忍不住好笑,推了推他的肩膀。
长庚看过来,屈颂的面色恢复了镇静。
“长庚,我要为兄长,至少要守孝三个月。如果不是怀有骨肉,我想着至少要守孝半载,我在服丧之期,你且忍耐。”
长庚一滞,“孤知道了。”
“还有,邱公说,九哥当时中箭以后不幸坠河尸骨无存。天子虽派人前往打捞,但我不信天子……”
长庚定定地看着她,打断了王后未尽之言:“孤知道,已派人继续搜寻,若有消息他们会报上来的。只是——阿奴,你不要还抱有太大的什么希望,毕竟人已经没了这么久了。”
屈颂点了点头,“我其实已没什么希望了,不然不会跟天子说那么重的话。只是人常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衣冠冢终是憾事。也不知我私自带着九哥的灵位回晋国,他若泉下有知,可会责怪我。”
长庚握住了她的一只柔荑,道:“依孤看姬九就是一个固执的混账,明知天子猜忌,还要一意孤行,如果是孤,就算不反了他,也早已自请离去,他又不是没有挂念之人,最后把自己弄得潦倒收场,亲者痛仇者快,他哪还有脸来怪你?就算来了孤也替你骂他。你把他的灵位带回晋国好生供奉着,还亏了他不成?跟在他那个没什么情分的父亲那边,连一个名分都捞不着,体面也没了,求什么呢。”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长庚的话在理,但她的九哥偏就是一个固执的人,否则又岂会任由天子如此算计捉弄。
长庚握着王后的素手,在她根根细腻纤白的指上吻了一下,声音无比温柔:“夜深了王后,不要再想其他,早些睡去,有孤陪在你身边。”
屈颂看向脸色温和带着笑意的长庚,在此点了一下头,朝他的胸膛寻了过来,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眼睛。长庚伸出臂膀搂着她,一臂给她作枕,在她的额发之间露出来的那一块小小的犹如玉脂般的肌肤上又轻轻一吻。
……
因为此战周国元气大伤,天子暴怒,斩杀了宫中的侍卫长。
但一干王臣却诚惶诚恐,胆战心惊,天子迁怒侍卫长,是因为晋周联姻因为九公子的死亡而就此破裂,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将公主嫁与晋侯,惹上晋国这么个强大的对头,可不教人惶惶?再者天子何必就对九公子做得这么绝,人已经没了,也不肯将公子的名分写入宗祠,何必如此。
但已经这样了,周国上下只有愈发提心吊胆,一夜之间,又有数百人亡逸出逃。
九州各国积威环伺下,周国这一弱小的天子之国,犹如一枚柔软的鸡蛋,仅只剩下表皮的一层脆壳,只要轻轻一击,立马支离破碎,将不复得存。
……
于此同时,齐晋之间的战事也暂告一段落。
两军虽胜负未分,但齐国也不再提要让中山归还三城的事了,相应地,齐国也没有归还中山君的遗体。
中山臣民都迫切希望不要再折腾他们为民请命自甘赴齐的先王,还请齐侯看在逝者的份上,让其早日入土为安。
齐侯确实也感念中山君昔日侍奉于己的一番情意,想到那如玉般的美人儿就此破碎,还落得个飘摇无定的下场,想举手之劳,就应许了中山臣民的请求,答应让中山君下葬。
但齐侯毕竟是齐侯,年老昏聩又荒淫,他亲自为中山君挑选的陵寝,竟是在自己百年之后的陵墓中另置棺椁,命人将中山君下葬。所有人都知道,能伴随齐侯身侧随他入墓的只能是他的王后,齐侯太过于羞辱中山了!
一时间中山国仇大生,再也无法按捺,中山飞书传予晋侯长庚。
长庚的身体没有恢复,连连跋涉征伐之下,身体已不大能吃得消,前不久在路上又昏迷了,所幸只晕了几个时辰,但屈颂再也不舍得他有任何的劳累奔波,因此能够替他完成的力所能及之事,都由自己亲自代劳了,包括接受这封信。
屈颂读给长庚听完,合上绢帛,低声暗问:“王上,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