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不是石头,从今晚意外的邂逅开始,他欣喜若狂,却也敏锐地察觉到她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刚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一直到现在,他确认了。
这个小东西,竟然敢把他的手松开。
难道她被聆泉劫走一次,就彻底把心从在自己这儿收回了?
长庚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他的手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瞬也不瞬地盯着屈颂,面孔渐渐威严冷峻了起来。
“晋侯。”
她不躲不闪地与之对视,毫无回避。
在这之前他明明极有自信,只要找到了屈颂,她肯定会跟自己回去。
可是在这个时候,明明她也没有说什么,他心慌意乱,只感觉到皮肤下每一寸血管都在颤抖,仿佛随时要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爆裂,他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
心里歇斯底里地嘶喊着,她不要再说了!
可是屈颂却没有等到他的冷静。
她慢慢地问道:“晋侯,难道你忘了吗,我是一个欺骗了你的罪人。你要抓我回去治罪吗?还是立地处决呢?”
长庚一愣,担忧屈颂是突然移情别恋的心反而安了不少,他笑了笑,一把抓住了她的香肩,把人再度压回了墙面,低低地说道:“怎会治你的罪!”
“孤高兴还来不及!真的!阿奴,孤原来是犯了蠢,才会弄不明白你原来、原来是个女孩儿,这么美的女孩儿就在孤的身边,孤还把自己……”
他顿了顿,有点不情愿说这话似的,脸颊都起了一层红晕。
但月光底下,什么也看不到。
长庚抓着她的肩,微微收力,扣得屈颂又紧又疼,她却没有吱声。
“阿奴,孤终于想通了,既然孤要你,这些不重要,你是女子,便可以当孤的王后!”
屈颂看着因为兴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的晋侯,久久没有说话。
在此之前,汉水江边的船上,严午与他的父亲严松槐的话犹在耳畔。
长庚未来的王后,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就算不是楚国的公主,也必定会是一位贵女。
他现如今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半个字都不愿相信。也许他是急了,自己的一走了之,让他因为得不到而遗憾,他急着想把自己骗回去……也许不是这样,但那又如何?他的王后之位,她拿得起吗?
平心而论,她拿不起,也不想要。
“晋侯,你听我说。”
她打断了他稍显激动的宛如连珠子一样连续不断的话,让长庚有些灰心失望地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目光中仿佛流露出一丝恳求。
但她的铁石心肠还是来得让长庚没有半分的准备。
“我不会跟你回晋国去。”
长庚露出受伤,攀着屈颂两道柔弱肩膀的手臂顿时僵直了起来。
屈颂道:“我们曾经有过一些误会,我确实是为了欺瞒你、骗你、为你治疾,才进的宫,其间又有王上之命和种种妥协,我是不得不从。从事实而言,你也确实让我心动过,我曾经甚至想为你留在晋国,找到我的师父,这样也很好。可这种念头每一次只要起来,我又转瞬间会想到,我骗你固然非我所愿,可我终究是骗了你。安的鲜血在前,我每一次都战栗不安,诚惶诚恐,这样的喜欢——”
她摇了摇头。
在长庚的目光变得更受伤之前,她把他的手臂扒了下去,一点也不留情。
长庚要再上前,屈颂防备地后退了一步。
长庚的腿仿佛灌了二十斤生铜,竟抬不起来了。
他僵硬着背脊,如一尊石化的人塑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
“晋侯,上一次晋宫一别,我腰腹此处,还一直隐隐作痛。”
她的右手扶住了自己的腰,手掌就贴在她受伤的那一处。
长庚的瞳孔仿佛都在战栗,紧紧盯着她的手。
“你受伤了?”
他知道他出手并没有轻重,那时又是盛怒之下……
他的小东西并没有武力傍身,柔柔弱弱的,似一朵风中水莲,他只需要使出十之一二的力气就足以把她摧折得不成人样,何况那时,他竟快忘了是怎么欺负她的了。可是每一次午夜梦回,想到她在雨中跪着挽留他的场景,喉间都犹如有一柄利刃在反复切割。
他的师父曾经说过,只有无能的男人,才会把怒气施加在女人身上。
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君子,他从记事起,剑下已有亡魂无数,一旦出手便是雷霆震怒,就算有时不想,也往往会伤及无辜。那个时候他只是过于震惊和愤怒,以至于情绪失控,伤到了她。
事后他也用滚蒺藜丛惩罚自己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