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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1 / 2)


素女琴技一绝,既奏得出宫廷雅乐,也弹得出靡靡之音,乐音跟随着屈颂的腾挪旋转的步调,一点一点变得轻盈明快。

在场之中除了姬幽已没有乐舞大家,因此也唯独他,慢慢地看向了素女。

素女的心思细腻,一早也察觉到了吧。

他为自己与素女这一点小小的灵犀而心中悦然,恍惚了少顷,石林外,簇簇的轻红杏雪把屈颂的身影朦胧了不少,她的舞步慢了下来,最终,一步,两步,归于无声宁静。琴曲自此而歇,余韵悠长,回味无穷。

晋侯率先给出响亮的嘉许声,命人当场赐了一枚玉符给屈颂,持有此玉符,宫中可畅通无阻,屈颂领了恩赏,稽首还礼。

春日沾满露水和宿雨的草地绒绒,把额发也打湿了,屈颂身上出了一层香汗,但膝、腿包括脸颊,无一不是冷得透骨的,她轻轻地瑟缩了一下。

姬幽适时地抬起了衣袖,“本是姬幽为难,这一舞精妙绝伦,也让先生疲累了,先生速速起来吧。”

晋侯闻言,立时不住抚须颔首,“对对,快起身。”

屈颂慢慢地立了起来,小心地把那枚晋侯赏赐的她压根无暇赏看的玉符收入了衣袖中。

她感到自己的背后很热,不仅仅是自己才跳了一场舞身上发汗所致,仿佛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充满了恼意,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若不是顾忌晋侯在场,她马上就想回头看一眼了。

“晋侯,屈先生容色既好,舞姿亦佳,平日伺候公子长庚,必也是尽心的,才得到了公子长庚的喜爱,无论出巡游猎,均携他前去,多年来姬幽只有一块心病,身边无这样的小童随侍……”

远处,长庚早已把姬幽那些假惺惺的伪善之语尽收耳中,但这时仍是惊诧地抬起了头。

这厮要做甚么?难不成他姬幽脸大如脚盆,开始明抢了?

长庚的脸色阴沉无比,目中怒火熊熊,只待姬幽把这话说出来,无论如何他也上去一把把这小东西拉走。

但那小东西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风动衣袖,袖中的皓腕纹丝不动,仿佛一点儿也不害怕。从前对季淮的强取豪夺,她可绝不是现在这副姿态。怎么,姬九比他名声更好,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动心了?长庚愈发不愉,闷闷地呷了一大口酸,俊脸阴沉。

他那个没有血性风骨的父王,竟然也一开口便答应了!

只见晋侯和善地微笑道:“既是九公子开了这个口,寡人又岂敢不割爱相让,屈颂,明日起,你便跟着九公子去吧。”

屈颂叉手再跪,脸色恬淡,既不应诺,也不反驳,不知是什么心思。

姬幽看了她几眼,失笑着抚掌,“哎,晋侯此言差了,幽是歆羡公子长庚身边得此妙人,几时开了口要夺人所爱,况且即便是应准,也是公子长庚应准,晋侯莫为了些许小事便伤及父子和睦,那便是幽的不是了。”他说罢,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宫婢之后,独独落在了屈颂的身上,“幽有些乐理舞理想与先生讨教,不知可否再借一步说话。”

屈颂这次应了是。

她垂着面容,独自一人跟随姬幽上了轻舟。

舟中本有艄公,也被公子幽逐了下来。

渌波荡漾,一叶轻舟缓慢地驶入中流,风力止歇,舟停于湖心,姬幽亲自摇桨这样的殊荣,在面前的小先生面前半点也不能让她动容,他微微一声叹,把桨橹放下,双臂温文尔雅地垂落膝前,舟中置放两人中间尚温的一壶热茶兀自袅袅地腾着轻烟,姬幽看着屈颂,沉默了少顷之后,他面露笑容,说道:“先生不必紧张,此是姬幽以牙还牙罢了。”

见屈颂神色费解,他往水边已经隔得极远极远的那抹红影看了过去,公子长庚早冲到了岸边,像是在大发雷霆,眸光死死地盯着这叶轻舟,仿佛只要姬幽动一下手脚,他立马跳水也要游过来一拳砸死自己。

姬幽既感无奈,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对仍然困惑的屈颂说道:“前不久,公子长庚撂下话来,要见我的素女的真容。”他嗓音一滞,从容温雅变成了一种淡淡的嘲意,“先生,实不相瞒,时至如今姬幽尚未见过素女的真容。”

这话让屈颂更为惊讶。

姬幽无奈点头,“此言是真。素女厌我极深,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无法解开……但我心中知晓,若是公子长庚想,无论什么手段,他能办到这件事。”

屈颂明白了,是公子长庚先挑衅九公子,九公子不喜人动素女,遂以牙还牙,先让长庚吃这个瘪。

没有想到长庚竟然暗中对别的女人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若无其事地对她那样伺机轻薄。屈颂脸色不动,心中却暗暗感到气闷。

“九公子,屈颂明白了。”

姬幽把身前的热茶倒了两尊,又道:“先生,恕姬九还要斗胆问一句。”

他嗓音微滞,眼睑却慢慢地抬起了,凝在屈颂身上:“先生方才那支娱情舞,是跳给心上人看的吧。当时在场之人里,除了公子长庚外,姬幽已想不到还有别人能是先生的心上人了。”

姬幽的目光何其毒辣。屈颂自知已无法瞒过他的耳目,何况她也并不怕人看出自己对长庚若真若假的心意,“九公子所言不错。”

“原来如此,”姬幽目露可惜,“幽本不愿置喙先生与公子长庚的感情,只是今日见先生一舞,引为知己,实在倍觉可惜,这番话不得不提点先生。”

“九公子请说。”

屈颂大概能料到九公子会说出什么,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他顿了顿,说道:“先生看淡浮名,对公子长庚之情,必是纯洁无垢,姬幽自是不该阻拦。但先生你毕竟生为男儿,若是执意留在公子长庚身边,于他于你的名声都大为不利,这点自不必幽说。想齐侯不过纳男人为姬,边境百姓便争相亡逸。吾今日观之,公子长庚对先生,恐怕……将来立先生为后,他都能做出,届时晋国会面临怎样的风云?说自私一些,晋国为周国之屏障,幽绝不希望看到那一天。”

“九公子。”

屈颂打断了他的话,也深深地吸了口气,胸腔之中被一种刺骨的冷意所覆盖。

半晌后,她抬起了眸子与他对视上,星眸平静,没有一丝漪澜。

“该怎么做,做到哪一步,屈颂心中自有数。我既爱他,又怎忍心坏他根基。九公子多虑了。”

她站了起来。

临风而立的屈颂,衣袂近乎要被风吹去,落入湖中。

她方才一舞时弄乱的青丝,这时也于河风之中不住轻飏。

她对九公子行了一礼,“九公子,话已说完,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出来得越久,待会儿长庚的怒火越炽,屈颂都已能想象得出他那充满愠怒的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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