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楷泽也笑着回她:“我可没有骗你,医生只有在医院里坐诊的时候才是医生,下了班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梓睿那天过来的时候已经下班了,他是以我的朋友的身份来帮你处理伤口的。”
林夏夏:“……”
提到周梓睿,林夏夏又有些羡慕地感慨道:“你朋友真多,而且他们都对你很好。”
江楷泽认真地想了想,纠正道:“其实我朋友并没有很多,虽然他们确实对我很好。”
“怎么会不多呢?”林夏夏下意识地反驳道:“我听小羽说,当年你的病刚刚确诊的时候,你的同学们几乎全去医院做配型检测了!”
说完她立刻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失言了,她干嘛无端端地要提他的病,这不是故意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吗?!
不过江楷泽倒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我家有钱,你刚才不是说我爸可是大企业家吗?他当时可是在重金悬赏我的‘血友’。”
只是这样吗?可是江楷泽是多么讨人喜欢的男孩子啊,就算有些人是为了钱,一定也有很多人不是为了钱的吧?!
林夏夏忍不住道:“但是肯定也有很多人是真的心疼你的!”
江楷泽笑了笑,柔声问:“比如你吗?”
林夏夏脸红了红,小小声地“嗯”了一下。
江楷泽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声说:“也许吧,谁知道呢。我有一次还无意间听到平时关系还不错的朋友在我背后和别人谈论我时说的话——别心疼人家了,想想他能继承的家业、人脉和银行卡余额,哪怕他现在病了,如果能和他互换身份的话,愿意的人也还是没有上万也有成千。”
“他怎么能这样说?!也太没人性了吧!亏你还把他当朋友呢!”林夏夏道。
江楷泽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说:“不仅是朋友,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人也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吐槽我。
比如我还在学校论坛里看到过一个匿名的帖子,发帖人是这么写的:‘人的痛苦,100%能用钱来解决。有钱人生个病真的不苦,大家想想,他家有的是钱,就算得了血液病也有山珍海味和进口药吊着命,家里还能重金悬赏给他找‘血友’,治好不是迟早的事?这算什么苦?顶多叫人生的一点小挫折,小阅历。倒是我们普通老百姓才是真苦,父母生病看不起,孩子上学难,房子贵,上班就是当社畜,夫妻之间还要为了一点柴米油盐的小事吵架,这才是真苦,这才叫冷暖人间。’
可能是他写得还挺有理有据的吧,我竟然记忆深刻,到现在都能背下来。”
林夏夏气得都结巴了:“这,这些人,亏他们还受过这么好的教育,说话怎么能这么刻薄。”
她知道江楷泽没有夸张骗自己,以前她给江楷泽送饭的时候,也有一次无意间听到路过的女孩说什么“江校草是高富帅,不值得同情”这样的话。
连只去过京大几次的自己都能不小心听到这样的冷嘲热讽,又何况是已经病了三年的江楷泽本人?
江楷泽笑了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人本来就是很难对别人感同身受的,他们不一定就是恶毒,也许就是发自内心认为我不值得同情而已。”
林夏夏心里一酸,问:“那你……一点都不怪他们吗?”
江楷泽摇了摇头:“有什么好怪的,他们也没有恶意,他们只是不能感受到我病发时的痛苦而已。”
林夏夏又想哭了,张了张口,道:“我……”
她本来想说“我能”,可是她真的能吗?也许她能感受到的只是其中的万分之一而已,却自以为已经和他一起承受了全部。
江楷泽看到林夏夏心疼自己的眼神,心里一动,怜意徒生,以后有她在,真好。
他柔声安慰她道:“你别为我难过啊,我自己都不在乎这些,一点‘报复’的念头都没有。”
“而且我真的觉得挺好笑的,人的痛苦,100%能用钱来解决?可是就算我家那么有钱,重金悬赏了这么多年,不是也没有找到我的‘血友’么!”江楷泽笑了笑,又自嘲道。
林夏夏真的觉得好心疼他,连忙说道:“对不起,我……”如果不是她刚好怀孕,还非要生,也许现在江楷泽的移植手术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江楷泽柔声道:“你千万别这样想,我的病平时只要吃药就能控制得很好,并不需要牺牲我们的孩子来救。我都已经等了三年了不也好好的,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时间。”
林夏夏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这让她越发觉得他温柔善良得像个天使。
她遇到了这么好的男孩子,她遇到的男孩子对她那么好,她为了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林夏夏嘴唇翕动,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地以手背拭去脸上的泪痕。
“乖,别哭了。”江楷泽安慰道。
他说自己生病时的趣事本来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再继续沉浸在噩梦惊醒的后遗症里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被自己说哭了,他真是……又愧疚又感动。
林夏夏低声“嗯”了一下,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了一个泪水中的微笑。
她几天因为伤心和难过,已经留下过无数的眼泪,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起码这一刻,她的眼泪不是因为伤心而流。
那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高兴,或者说是欣慰,她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孤零零的人了,她也有自己的盟友,他们会一起并肩作战。
见林夏夏的注意力已经从噩梦里转移出来,江楷泽便起身去给她端来了吴嫂早上特地给她熬的鸡汤。
林夏夏喝完鸡汤,很快便困了,江楷泽便哄着她睡着,然后才悄悄地关好门,去三楼书房找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