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攸宁的手艺自不?必提,而且对于卢氏的口味她拿捏得很好,卢氏暗暗惊讶于女儿在烹调上竟然这么肯下功夫,又这么孝顺。
看?丈夫似乎也眼巴巴想过来尝一口,她也不?吃独食,微微笑了一下,让徐显家的取来新的碗筷,给燕昇舀了一勺。
饭桌上燕夜紫便怔怔地红了眼睛,难受无比,但自己虽然恳求,也只是嘴上说?着,实?质上没有拿出像燕攸宁这样的“心意”出来,相比之下显得干巴巴的不?动人,与其如此,倒不?如适时地保持静默。
饭后?,国公夫妇二人还在回味着燕攸宁熬得浓稠醇厚的花胶参汤,闭了寝房门私聊。
卢氏越来越埋怨,丈夫当初答应霍西洲的事情过于草率,那霍西洲是个什?么身份,怎能配得上自己亲生的女儿。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马奴了,就算钦封个六品的将军,他们家也是看?不?上的。
面对妻子的责怪,燕昇也感到懊恼:“我哪知?道?阿胭……唉,事已至此,我燕昇为夏国公,岂能失信于人……”
卢氏含着凄色哽咽:“夫君是重诺之人,我又岂能不?知?,但我们的阿胭……她不?能配给一个百无一用的马奴啊!”
对此燕昇何尝不?恨,顿了顿,他道?:“事已至此,只有我再腆着脸去劝退霍西洲。夫人你等我的消息。”
有燕昇做了保证,卢明岚就再信他这一回。
回头,燕昇命令燕愁,将霍西洲拎到他跟前?来。
此时天?色已暮,角楼之下一道?窄窄的巷道?口,停了段斜掠而过的黄昏,宿鸟归鸦,于巢窠中欢鸣,聒噪至极,令人耳中嗡嗡直响。
霍西洲解下腰间所悬佩剑,徒步而至巷道?,见燕昇已在负手等候,他顿了一下,行礼:“拜见国公。”
接下来,如娘子所料,燕昇转过了身来,一张脸阴沉如水,开始对他进行说?教和劝退。
“霍西洲,你以为,凭借你的能力?,能做到哪一步?”
不?待霍西洲回话,燕昇自己已经为他预估了结局。
“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因为你的出身,将来就算是顶天?了,也不?过是个身无长物的武将,本朝开国以来,没有奴隶能够跨越等级坐到四品以上的位置。”
官员职级壁垒森严而残酷,现实?得让人一眼就看?得到霍西洲的头。
“假定?阿胭还是庶女,你将来小?有功勋,她嫁你为正妻,还可以算是一种选择。但她不?是。我说?话,你应当明白。”
霍西洲道?:“小?人明白。”
燕昇点了下头,但明白归明白,怎么这个后?生居然又不?说?话了呢?燕昇墨刀般的黑眉褶皱起来,神色多少有些不?悦:“霍西洲,你可还有话说??”
都已将话挑明,说?到了这个地步,霍西洲这小?子看?起来也不?像是傻的,怎么竟无表示?
就在燕昇犹疑之间,霍西洲蓦然抱拳单膝下跪,声音沉稳如山:“小?人出身寒微,本不?敢妄求,感激国公赏识,予小?人一年为期。一年之后?,小?人定?当回来求娶娘子!”
燕昇顿时脸色一变,口中含糊地道?:“你就算当不?上八品武将,也不?算……”
“不?,”霍西洲摇头,“国公如此厚爱,娘子如此垂青,西洲便以命搏,也不?足惜。”
燕昇感到有点不?舒服,这个后?生多少有些提醒自己履诺的意思。掐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放……如果他堂堂夏国公不?兑现自己的诺言,何以为民表率?
姓霍的看?着老?实?讷言,实?则狡猾。
忒狡猾!
燕昇蓦然感到烦躁,拂手,“行了,你去吧。”
霍西洲起身告辞离开。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燕昇满心郁躁地回寝房,卢氏笑语嫣然地迎上来,一见丈夫这副脸色,便知?谈得不?行:“霍西洲就黏上来,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
燕昇也很恼火,被个穷酸马奴缠上,抱上大腿,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他完全想不?通阿胭怎么会看?上姓霍的黑脸小?子。
难道?是在马场太过寂寞所致?
燕昇勒紧眉头,“我这就修书?给林侯,令他为我多盯着姓霍的这小?子,待入了营,找一个由头将他打发?掉。”
事已至此,夏国公总不?可能出面毁诺,唯有令霍西洲知?难而退,趁早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夫君,还有一件事。”
卢氏一想到这件事,便忧从中来。
“怎了?”燕昇感到诧异。
卢氏愁眉不?展地道?:“东淄王身边的小?厮偷摸告诉门房,他以为阿胭更合他的眼缘……”
燕昇吃惊:“当真?”
不?是燕昇自夸,虽然阿胭才是正经嫡出,但阿墨却自幼由夫人看?顾教导,仪容气度,都要比阿胭大方,怎么东淄王偏偏剑走偏锋,对阿胭更为中意?
不?止他,门房也诧异,卢氏脸色复杂道?:“门房也问了,那边说?,东淄王殿下最看?重脸。”
“……”燕昇无话好说?了。
脸毕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改不?了,阿胭的五官更精致小?巧,没有一点儿瑕疵,组合起来也是恰到好处,其实?细细想来,阿胭长得与夫人颇有几分相似。
卢氏道?:“东淄王心仪阿胭,若他执意与阿墨退婚,要娶阿胭,你怎办?”
君子贵重承诺,这无错。
但现在可能是世?事造化弄人,偏要在阿胭与阿墨身份拨乱反正之前?,天?意弄出一个马奴来。
再者?,阿墨已经被马蹄所伤,以后?难有子嗣,其实?如果东淄王娶阿胭,应该也是不?错的选择。
燕昇叹口气:“夫人,你莫责怪我,我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