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校虽然对他们这帮从东京赶过来的小鬼头不是那么客气,但本质工作做得还算到位。
诅咒事发地周边确实已经被封锁了,三人不得不隔着老远就下车步行过去——当然有好好给尚未恢复神智的司机留下车费。
社会抚育机构说白了就是孤儿院,洁白的院墙之中矗着几幢低矮的楼栋,从京都方面辅助监督给出的示意图来看,分别是孩子们的活动室和机构办公室、室内运动场和宿舍食堂所在的生活区域。
京都校的辅助监督将示意图铺开在轿车引擎盖上,指向了院内最中间的奶白色建筑:“经过抚育机构教养老师的报告,有部分孤儿在前些日子午睡时目睹到了超自然现象,而我们的窗也确实在生活区域目击到了咒灵。”
恐山觉知道被人厌恶是种怎样的感觉,而那些久违的、足以刺痛神经的恶意再次对准她时,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躲在了麻仓花身后。
她很讨厌这个辅助监督的语气。
恐山觉难得敛起了笑,黑眸沉沉地看向靠在车边的中年人。
和她认识的每位辅助监督一样,这位京都咒术高专派来的人也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西装,脸上却带着与伊地知截然不同的表情——大仇得报、或是胜券在握一般风轻云淡的诡异神情,像是他们一行人即使命丧出云也与他毫不相干。
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孤儿’这个词,同时还状若无意地看了她一眼时,引起了恐山觉生理上的不适。
通灵者的直觉往往比普通人更加敏锐,流淌在周身脉络中的巫力、灵力赋予了他们超强的感受能力,麻仓花也感受到了对方异样的情绪。
他抬眼对上了辅助监督的视线,同样也从那看似诚恳的眼神之下读出了些许算计的意味。
但已经有着一级咒术师之名的少年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对方没由来的厌恶是一回事,眼下亟需解决的咒灵又是另一回事。
生长期的人类幼崽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睡眠,而留在孤儿院的大多都是十六岁以下的孩子,相当于咒灵出现在了孩子们一天中呆得最久的地方。
“咒灵出现在生活区域?诅咒可不会因为这些人年纪小就放过他们。”
伏黑惠虽然注意到了同行两人不自然的表情动作,但同样认为出现在孤儿院中的咒灵更值得关心,因此接过麻仓花的话追问道:“既然已经判定是二级咒灵了,不可能没有出现过伤亡吧?”
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诅咒会终其一生追寻着最适合的温床——人类。
四级诅咒能让人身体疲惫,受咒者一旦被缠上,久而久之会由于生命力的流失患上重病。
小小蝇头只需要一个能够看见诅咒的人就能够祓除掉,甚至有时连人都不一定需要——只要受到足够大的冲击力就能被挤化回一滩四散的咒力,没过多久就能融成组成世界的一部分。
三级咒灵多在诞生时就拥有术式,有着部分思维能力,而一旦被评定为二级,就意味着这已经是普通枪械无法处理,需要咒术师登场解决的场合了。
“啊……让我看看。”被伏黑惠这么问到的中年人慢悠悠翻起了手上的记录,语气轻描淡写,“这一周内抚育机构失踪了两名儿童,分别是十五岁和十三岁。”
他合上文件夹,又摆上那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斜眼看向双手紧握成拳、身体也微微颤抖着的少女时,猛地被金发幼狮拽住了衣领。
通灵世家的继承人在此时展现出了深藏已久的当主风范,麻仓花以不容反抗的怪力将这名中年人狠狠摔在车上,对方手中的记录一个没拿稳掉在了车边。
“有人失踪了都不会如实报告吗?把我们骗过来是不是想杀鸡儆猴?”麻仓花强迫他转头去看同样面色凝重的恐山觉和伏黑惠。
“睁大眼睛看看,一年级的学生和还没入学的小鬼头,京都就是把我们叫来送死的吗?”
“……花君,先放开他吧。”恐山觉的手攥紧又松开,修剪圆润的甲盖在掌心留下了一个红痕,“毕竟是京都校的人,到时候那边问起来又要麻烦夜蛾校长和悟先生处理了。”
麻仓花哼了一声,报复性地重重一甩手,中年人踉跄两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恐山小姐果然和资料中说的一样善解人意。”他正了正被麻仓花抓乱的衣领和领带,直勾勾看着面色阴沉下去的少女,“对孤儿院的孤儿来说,因为不满自己无法得到收养或是受到设施的差别对待而逃跑是件很普通的事——何况那两个孤儿正直青春期。”
“在场应该没有人比恐山小姐更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恐山觉赶在麻仓花青筋暴起之前拉住了他。
“花君,失踪的孩子更重要一点。”
麻仓花听出了轻柔嗓音中隐忍着的怒气——他从生母那继承来了火爆的脾气,只不过会在家人和后辈面前稍稍收敛,这根不稳定的爆竹被京都方面瞒报任务实情的行为彻底点燃。
对方一口一个‘孤儿’明显是在讽刺恐山觉,少年刚要作势抬脚把这无礼又混账的中年人踢飞,却发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道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不知何时缠绕上他脚踝的灵力死死限制住了他的行动,连带他身后的阿弥陀丸也无辜被牵连。
恐山觉自知凭那抗不起咒具的力气无法压制住暴怒的麻仓花,只能用灵力将麻仓花绑在了自己身边。
虽然曾经蛰居不出,但总归还是有和人接触的机会。在之前那十几年被灵视所困扰的生活中恐山觉早就学会了如何压制自己的愤怒——像她和安娜这样的人,一旦从内心诞生诅咒,后果将不堪设想。
“果然女孩子就是要更懂事一点。”
辅助监督弯腰捡起文件夹,在触到其上沾染的泥水时表情扭曲了一阵,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东京的各位,这次的任务是祓除诅咒,希望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徒增麻烦。”他说着竖起两指,作势要放下「帐」,“那么祝大家武运昌隆——”
“自暗而生,暗中至暗。”
她双手各拉着一名少年,没空比出施术的手势,但黑幕却仍随着吐出口的咒语落下。
恐山觉左手拉住外甥衣领,右手抓住伏黑惠的袖子,外放自身灵力压缩成一个珍珠大小的球体再使其炸裂,灵力爆破产生的灵压直接将三人推进了抚育机构的院门之内。
“污浊残晦,皆尽祓除。”
随着黑幕一同降下的,还有酝酿已久的暴雨。
从院门到任务目标的楼栋之间还隔着一个沙地运动场,雨滴落下的瞬间三人角色互换,被拉着跑进屋檐下的人变成了恐山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