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淡淡的晨光中,无尽夏像极了新娘手中的捧花。明月轻轻走到门口,开了点缝朝外看,露台上风车茉莉开得欢腾又清新,花架旁的椅子上,全是深粉的无尽夏,那花的颜色好像一下子就照到了她脸上。隔着风车茉莉,她看到他的门是关着的,才小心翼翼地推门出来,风啊、晨曦啊、布谷鸟啊、各种花香啊……这个季节里最美好的事物,全都在她身边,她抱起那捧让人想起新娘头纱的花,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她沉浸在这静好的时光里,忽然听得他开门的声音,便赶忙跑进屋,跑的时候,花都掉了两支。
小凡从自家屋里出来,绕过开得正好的那架白色小风车,扶住将被她关上的门说:“不是说好不躲我了吗?”几缕长长的朝阳带着旭日的温度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装着她低头看无尽夏害羞的样子。他一直盼望着的时刻,就这样到来了。想到昨晚,他扭头看了看别处,尽量忍着不笑。
明月说:“我先把花插好,别蔫了。”
“我帮你!”小凡说着便挤进门去,丝毫不顾明月的反对。
“那你就坐这里!”明月指着书桌前的椅子说,然后赶忙跑到后面去整理房间。
小凡将掉在门外的两支无尽夏拣了进来,放在书桌上,然后在书房里转悠,想起那次墨水的事,心里荡漾起一丝丝的恍惚与躁动。屋子里静悄悄地,他故意咳了一下来缓解紧张的氛围。
明月抱着花瓶出来,问:“感冒了?”
“没,呛到了。”小凡说。
“哦。”明月微微笑了,然后突然叫到:“呀!蜗牛!”
小凡顺着她手指的地方一看,那花瓣上还真有只小蜗牛,伸手便把它给抓了,准备丢时,却又突然伸到明月面前想吓她,明月并不怕,但还是往后一仰。小凡将手收回来,讪讪走开,将蜗牛丢进风车茉莉的花箱里。
他坐在刚才放过无尽夏的椅子上,问明月:“我们去园子里拍点宣传照好不?暑假里没课,可好好经营经营。”
“好啊!什么时候去?”明月说。
“吃早饭就去,行不?”小凡神色立马快活起来。
“嗯……那,楼下见。”明月说着,将插好的花放在沙发前的小圆桌子上,然后回过头来准备关门,结果看到小凡站到门口,他说:“我房间的门关了,要从你这下去。”
明月也不知是真关了还是假关了,或者是他故意关上的,就没说什么。小凡进来,看到无尽夏被放在了小圆桌上,才留意到桌上铺着麻料的、红白相间的格子布,沙发上套着的也是,心想,她表面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其实内心却是温暖的。
小凡第一次经过她的房间门口,忍不住朝里瞟了一眼,只看到床的一角和被风吹起的灰色窗帘,窗帘似乎有两层,一层布一层纱。两人一前一后,咚咚咚地走下楼,小凡问:“你一个人住不怕吗?”
“不怕啊。”明月说。
“哦。”小凡有点尴尬。
楼下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一切都很简单,但因为空间不大,所以才没显得空荡。到了门口,明月要小凡先出去,小凡却突然牵起她的手要一起走。也许不能说是突然,那是他琢磨了整个早晨的事情,这一刻,他的心终于安静了,他所有躁动的小情绪似乎都有了着落,有了归宿。
明月怕别人误会他们同居,又不好意思将“同居”两个字说出口,就暗暗地想将手抽回。但小凡握得牢牢的,他说:“我妈他们出去了,小乐打预防针。”
“哦。”明月略微松了口气。
“总要见家长的。”小凡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说。
明月一颗心被他惊得七上八下的,刚喘口气,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句。这也太快了吧!便说:“什么见家长啊?哪有这么快的。”
小凡停下脚步堵在她面前,脚下的薰衣草也被他吓了一跳。她扶着抬高的走廊边上的栏杆,他站在香草中的台阶上狡黠地看着她说:“不快,我等好久了。”
明月又红了脸,他的脸越靠越近,她不知该躲还是就这样站在原地,她是喜欢他的,但好像还没做好准备,她不由地低下头,假装看一株紫色的花,直到他轻轻地将她的脸托起来,他的心跳、他指尖的烟草味、他的呼吸、他的睫毛,连同他唇边的胡渣,都近在咫尺时,她缓缓闭上双眼……如果火车上那次不算,这就是她的初吻了。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
而夏日的时光,却又是这样慢悠悠的,好像儿时玻璃罐里的彩色糖果,亮晶晶的、甜蜜蜜的,总也吃不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