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船到了荆州,按照原定的计划,闻东让阿毳带着姜琰琰下去做了头发,还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再换上之前在岳阳买的旗袍,姜琰琰挑开帘子进船篷的时候,闻东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长白山万灵洞那位千年狐狸下了山。
姜琰琰有点儿内双,眼线画得有些浓重,闭着眼睛的时候两绺黑线垂在眼皮子边上,闻东总是忍不住去看。
姜琰琰睁着大眼睛回过头,红.唇只涂了淡淡的一层,倒是贴合得很好看,她昂昂头,自信满满:“怎么样,好看吧。”
看得出来,姜琰琰对这身不花钱的装扮很满意:“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搁那镜子前头一站,柜头都说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夫人。”
“我一个感动,就把他推荐的另一套脂粉也买了。”姜琰琰笑嘻嘻,修好的柳叶眉儿跟着颤,“当然,还是拿半神您的钱付的账。”
瞧着闻东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姜琰琰又撩起手腕,上头缠着两条粗草绳,被染料染了色,一圈红一圈蓝,闻着有股草药味。
“别怪我不够义气,也给半神您带了东西,驱蚊绳,特意也给半神买了一个。”姜琰琰小心翼翼地从手腕上取下,这绳瞧着挺脆生,她生怕拉断了。
“诺,不客气。”
闻东心口扑扑跳,略有些招架不住,自己虽然也算是个富神,可姜琰琰花钱的速度像是个老道的纨绔。
接过驱蚊绳,闻东就听到船篷外头,阿毳的声音高亮兴奋:“阿年阿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驱蚊绳,买一送一。”
姜琰琰笑容还凝在脸上,一本正经地继续说:“半神您的是买的那个一,我才是送的那个一。”
这半截绳头还落在手腕上没系上,姜琰琰就给闻东来了个大翻转,这小骗子别的不行,让人心情一路跌宕起伏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地办点正事儿。”闻东有些嫌弃,不准备把驱蚊绳继续戴上,可船篷里又没出丢,他把驱蚊绳囫囵捏在手心里,也不知塞哪儿,倒是被姜琰琰硬掰着手指头。
“半神不必客气,我来给半神戴上。”
女孩子家的东西还是得让女孩子来,姜琰琰两下给闻东系好,又用袖口一掩,笑得灿烂:“行了。”
姜琰琰说完,又笑盈盈地撩开帘子出去,和外头阿毳说话,又问鲶鱼精什么时候能到。
闻东僵着手臂,左手腕一阵冰凉,这小骗子天生体阴,碰过的地方和冰冻过一般,旁人觉得不舒坦,可闻东倒是觉得莫名地……舒爽?
***
傍晚的时候,船靠岸。
夷陵多山,遍地丘陵,青山叠出了独有的茶梯,这次请了闻东来的,就是夷陵有名的茶商钟鸣。
晓得闻东要来,钟家早早地就派了人在码头候着,一中年男人团着手,脸上被晒成酱色,后背的衣衫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眼巴巴地等了一下午了,才瞅见码头上慢慢走来的三人。
夷陵港口不比荆州岳阳,寥落得很,笼统没有几个人。
三人成群,闻东戴着多拉帽,姜琰琰虚挽着闻东的手臂,阿毳左右各提一个大箱子跟在后头。
“先生是姓闻?”来人腰半弯。
“嗯。”
“得先对个片子。”来人的手探进袖口,却并未掏出东西来,闻东这一单是从百晓堂接的帖子,为了保证渠道单一,发帖人会在百晓堂留个信物,信物没限定个数,也没限定是什么,一般都是好揣在怀里的简单小玩物。
钟家在百晓堂留的片子是几块断开的小竹板,切口处参差不齐,拼起来却刚刚好。
钟家留了不少片子给百晓堂,可接帖子的只有三个人,钟家也极为看重,一直打听这三位高人什么时候来。
闻东示意阿毳把东西拿出来,两人也不摊手亮相,阿毳握着竹板伸进了这人的袖口里,捣鼓一阵,估摸着是拼上了,这人才是笑眯眯地朝着闻东点头:“我姓万,是钟家的外院管事。”
“马已经备好了。”万青山指着身后四匹矮种马,走山路可不能指望着在草原上驰骋的大长腿,重心不稳,耐受力也不够,云南的茶马古道,用的都是这种红色矮种马,吃得糙,走得远,爬得久。
“四匹?”阿毳瞅了一眼,“可咱只有三个人。”
“还有一匹,是专门驮行李的。”万管事圆脑袋,上半张脸笑起来酷似弥勒佛,就是嘴巴偏小,失了点佛相,多了些精明。
“不必。”阿毳双手撂了一下箱子,“轻得很。”
万青山客气,闻东跟着应了一声:“里头都是夫人的东西,单独驮着,怕摔了,就不好了。”说完,轻轻拍了拍姜琰琰虚挽着他的手背,四十五度角做作而宠溺的笑让姜琰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是闻夫人?”万青山朝着姜琰琰点头。
“是。”闻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