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雀眨了眨眼。
像是什么呢?
肩上一重,楚青雀被推得让开些身,刚才还躺着的霍连山突然坐起身来,起身下床,一边起一边说:“我去洗漱。”
楚青雀愣了一下,高声喊:“你的脚!”
霍连山已经落地了。
他左脚踝上还绑着看起来很吓人的绷带,但行动间十分自如,被楚青雀喊了一声后,他顿了一下,随即晃了晃左脚:“没事,我昨晚伤得不重...已经好了。”
霍连山摔过的跟头比吃过的饭还要多,道具损坏、掉下来的瞬间他就知道该怎么落地才能保护自己,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他顺势擦伤了脚踝,流了点血,坑了对方一把。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弄坏了他的道具,但他知道刘姐能查出来。
在公司里待了许久的老牌经纪人,不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这两天以来,刘姐对他的态度十分和善,并且早就透露过要送他去参加比赛的事儿,他比所有人都提前知道自己有内定名额,霍连山能感觉到,虽然刘姐对他许诺的资源是源于楚青雀的缘故,但是,她是真心地在拉拢。
刘姐把他当成讨好楚青雀的跳板。
在这种情况下,谁对背地里对付霍连山,谁就要承受刘姐的怒火。
因为他也不是真的受伤严重,只是在医院做做戏,过两天就回去了,照样能参加比赛,所以也没闹太难看,全凭刘姐处理了。
但温离和蒋洛不知道,事发突然,霍连山又是个演戏演全套、亲爹来了都不收手的主儿,所以谁都没有说,温离胆小,怕他残了,蒋洛没脑子,遇事就慌,他们俩办事全凭本能,否则蒋洛也不会哭成那样,温离也不会给楚青雀打电话求救。
一念之间脑海里闪过了几个念头,霍连山薄唇一抿,将这些想法都压到了心底下,随意回了一句“我去洗脸,你先吃早餐”,然后就走了。
他不想和楚青雀说这些。
他每一次想到这些,都会想到他和楚青雀之间的差距,每一次他需要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去打压别人、或者是被别人打压的时候,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楚青雀被人人尊着喊“小少爷”的模样。
说不出是什么心理,像是有一点微妙的难堪,混着一些斑驳的自我厌恶,以至于他明知道这场“暗仗”他打赢了,但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霍连山出去把自己洗漱了一下,又去医院后面的一条小巷服装店里买了两件合体的衣服和鞋,路上又整理了一下心情,来回一共花了半个多小时。
他回到病房里的时候,正看见刘姐把一束花放在床头,笑着和楚青雀说话。
霍连山脚步一顿。
刘姐是个很强势的女人,但女人一般都有两副面孔,对学员冷漠严肃,对少爷温柔关怀,此时,刘姐正用手擦眼泪,一副心疼到不行的模样:“我一听连山摔了,赶忙就来了,哎呀,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大晚上训练,也不知道休息。”
楚青雀才睡醒,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赤着脚坐在床板上,他两只脚踝悬在床上来回的晃,似乎找不到插话的时候,就一直点头听着。
细碎的阳光打在他的后背上,从他的发间跳跃出来,他浑然不知,只是倦怠的晃动着脚踝,白色的脚趾像是欲神的武器,勾着霍连山的眼。
霍连山站在门外看着刘姐半邀功似得说起那些事儿、楚青雀混混沌沌有点没听懂似得思考着的时候,恍惚间明白了他这段时间一直抵触的微妙情绪到底来自于哪里。
——来自于他逐渐膨胀的野心和午夜蠢蠢欲动的欲望,也来自于他卑贱的骨骼和泥泞的灵魂。
所求之物近在咫尺,他却怎么都够不到,别人轻而易举能递过来的手,他抓过去却隔着千山万海,他只能靠一幅皮像,凄惨的经历,比常人超过一丝的优越来吸引。
像是一个着急留客的舞女,拼了命的跳舞,跳到最后漏洞百出。
这种感觉让他日夜不安,昨夜的经历虽然使楚青雀短暂回头,让霍连山见到了另一种留下楚青雀的方式,但是,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这样,被怜悯、施舍,连一个理由都不知道就被甩下,无法反抗的自己。
霍连山的呼吸骤然粗重。
与其...与其要等着别人来回头可怜他,不如他自己掌控,像是叼住小猫脖颈一样,叼住他想要的一切。
他从不侍奉少爷,他想做的,是把少爷拉下来,摁在他的床上,在他的怀里匍匐,抽泣,被他的宠爱所失魂,被他的身体所支配。
如果让楚青雀知道此时霍连山在想什么,他除了惊慌害怕抓紧裤腰带之外,大概还会想,这才会是让楚父满意的孩子,换句话说,这才是楚家的人。
楚青雀也是在若干年后才明白的,霍连山从来都不需要他的拯救,命运把霍连山压在了最下面,他也会一步一步爬起来。
哪怕霍连山错失了站在金字塔尖的机会,哪怕霍连山没有优越资源,但他的身体里流着掠夺的血,刻着楚家人豺狼般的基因,不管他身处于何处,都无法改变他的猎食本能。
他想要的,会用利爪捕获,他珍藏的,会温柔的含进唇舌。
在五月初夏的清晨里,霍连山终于向他的鸟儿露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