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开云山,空气凉爽而清新,阳光很好,天空蔚蓝得近乎透明,就像是纯洁的蓝水晶,晶莹剔透,一尘不染,显出几分虚无感。
山道两旁的梧桐树上,叶子早已变得金黄,秋风袭来,黄色的梧桐叶就会随风飘舞,仿佛一只只美丽的蝴蝶,带着浓浓的眷念扑向大地,掩盖了那一条倾斜着盘旋到山顶的小径。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正缓缓地行驶在开云山弯弯曲曲,仅能容纳两匹马并排驶过的小径上。这马车外表寻常,里面的装饰和布置却不简单,宽敞的空间布置得朴素却温暖,马车底部铺着厚厚的绒毯,车内放着几个软软的靠枕,中间固定着一张紫檀小几,上面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清茶和几道精致可口的小点心。
一道略显纤细的身影裹着薄毯,抱着靠枕倚在小几旁,左手在那与其瘦削身形不相符的、稍显臃肿的腹部轻轻打着转,口中还念念有道地说着,“乖乖啊,你们听会儿话,行不?别闹了,爹爹好难受啊……”漂亮修长的右手却是一刻不停地往嘴里送着点心。
赶车的马夫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相貌普通,身材普通,服饰也很普通,属于典型的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类型。不过他气息内敛,目光精锐,一看便知是位内外兼修的行家高手,就是放到武林中绝对也是排名前十的人物,现在却在这里甘当一位小小的车夫,可见车内的少年来历着实不凡。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两个月前再度翘家的齐王天枢。马车内很宽敞,就是坐着三个人也丝毫不显拥挤,红鸾、紫鸢闲极无事,早已是抱着棉被双双倒头睡去了,而前些日子在床上躺得太多的天枢却是说什么也睡不着了,他将帘子稍微掀开一些,披着斗篷坐到了车驾旁边。
驾车的人叫做石岩,有着结实的身体,憨厚的面孔,说话时慢条斯理,极为温柔凝重。对于石岩,天枢绝对是不会陌生的,在他离开漱玉宫前往紫微山求医之前,石岩便是宫中的领班侍卫,深得君妃的信任。
天枢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他带着喵喵在御花园放风筝,后来线断了,风筝挂在树上拿不下来,喵喵急得直哭,他便是让石岩去给他们取风筝的,那棵树很高,天枢是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石岩的。
只是不知道在他离宫以后,石岩犯了什么事,被文帝罚做低等侍卫,直到最近几年他回宫才又慢慢升了上来。这回私自出宫,除了红鸾、紫鸢两个自小跟在身边的丫头,天枢就只带了石岩一个人。
“山里风大,殿下还是进去比较暖和。”石岩静静地开口,既不抬目,也不敛眉,平淡的话语里透露出的却是最真诚的关心。
“没事,我不冷,就是出来吹吹风,透透气——”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天枢还是裹紧了斗篷,现在可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时候,冻坏了肚子里的两个小东西,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他自己。
没错,就是两个,因为母妃委托萧姐姐转告他,他腹中是一对双胎,就像当年的喵喵和妹妹一样。居然会是两个,天枢有种自己赚到了的感觉,既然怀孩子这么辛苦,生孩子又那么疼,他一次搞定多好啊。
记得母妃明明说过再也不管他的事情的,可是和昏迷中的天枢一起被萧雨霏打包送回齐王府的,却是一大包安胎补身的药材,看得红鸾、紫鸢两个不住地捂嘴偷笑,待天枢一醒来就起哄着向他道喜。
这两个小丫头是天枢还在紫微山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历来深得他的信任,况且她们本身也是颖族人,所以萧雨霏把真相告知她们,同时叮嘱她们照顾好天枢也在情理之中。
天枢身体底子不错,虽说中秋那夜折腾得有些过了,但回到王府好生调养几日也就没事了。大约是确定君妃不会再威胁到孩子们的安全,天枢那段时间的心情很是不错,就连腹中的两个小家伙也比往日长得更欢快些,平时还能以衣袍加以掩饰的肚子也逐渐有了些显山露水的味道。
再加上以云妃为首的那群莺莺燕燕,见他云游半年总算回家,哪里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探病的,装病的,无一不足,吵得天枢头晕脑涨,在忍耐半个月后终于不辞而别,踏上了前往芜城的路途。
天枢走得十分干脆,甚至没有跟任何人打声招呼,京城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母妃去烦恼吧,看她要怎么跟父皇,还有若离解释。
母妃就是嘴硬心软,天枢这样想到,她要是真的狠下心肠不管他了,他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现在哪能每天精神头十足地又踢又踹,疼得他都快受不了了,真想把他们拖出来狠狠打一顿小屁屁。
芜城距离渝京不过千里,平日里也就是大半个月的事,况且他们用来拉车的马乃是千里挑一的宝马良驹,理应更快些才是。可是这位石大侍卫不知接受了君妃怎样的暗示,一路上把车驾得极稳,却也极慢。
偏偏天枢又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路上看见什么好玩有趣的地方还要停下脚步逗留个三日、五日的,一行四人晃晃悠悠地走了两个来月,这才刚刚进入楚郡庐州的地界,整个行程走了不到一半。
庐州的开云山是全国四大名山之一,山势险峻,风光秀美,天枢久闻其名,却是从未亲临,如今既然到了庐州,自然不会错过大饱眼福的机会,软磨硬泡地缠着石岩,非要吵着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