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绿筠小声地在一旁问我道,“您已经一连数日都对陛下避而?不见了?,陛下这几日一直都待在王夫人?那里。您真的?打算和陛下这样下去吗?”我淡淡地笑着,没有说话。绿筠见我不做声,知我还是?在为那天的?事情在和刘彻怄气,于是?便又?硬着头皮继续试着劝道:“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在为那天的?事情和陛下怄气。可是?,可是?那日的?情形,也不能全怪陛下啊。况且陛下那日也说了?,他猜到了?那个刺客一定会去顾着刘陵,不会情急之下杀了?您……”
“可那箭,毕竟都是?不长眼睛的?,不是?吗?”我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从我做家人?子入宫,直至元朔元年封我为后已是?十年有余。这十几年来,与?我朝夕相伴的?枕边人?,在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他的?内心。阿娇对他的?爱也好,刘陵对他的?恨也罢,我们都从未真正了?解刘彻这个人?过。这个人?,让我由衷地感到惶恐,感到不安。我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他的?脸上是?喜还是?怒,是?嗔还是?笑?
雷备和刘陵都走了?,我竟没有太大的?悲伤。也许在我看来,他们在死的?那一刻,至少知道了?彼此在彼此心中?是?那么的?弥足珍贵。刘陵姐姐,你比我和阿娇都要幸福……
“奴婢还听说武安侯田蚡疯了?……”这话倒是?着实让我震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我便回过神来,冷笑着说道:“这种人?,疯了?也罢。窦婴和灌夫的?下场都是?拜他所?赐,也该让他尝尝报应的?滋味了?。”
转而?,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绿筠道:“绿筠啊,你说,男人?是?不是?都是?不可信的??他们对你说的?每一句承诺是?不是?都是?别有居心的??”“不!”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诧异地看着她,她忽地红了?脸,底下了?头去。看她这光景,我心里明白了?大半,我试探着问她道:“我问你,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她听我这么问她,先是?点头,却又?摇头否认。我笑了?,对她道:“有就是?有,没有就什么没有。你这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若是?真有,只要那人?尚可,家中?无妻妾,我便将你许给他,放你出宫,我这个皇后还是?有这点权力的?;如果那人?已有妻妾,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不知到底是?哪位俘虏了?我们绿筠的?芳心?可是?建章宫的?侍卫?还是?别谁?”
绿筠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对我小声地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奴婢和奴婢心中?的?那人?永远都不可能了?。奴婢试着问过他,他对奴婢说,他心上的?那个女子只有一个,只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见她如此伤情,我也不好再问些什么,只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为什么女子都会为一个男人?而?如此伤怀?爱亦难,恨亦难,喜怒哀乐都随着那个人?而?变换,直至失去自我。而?男人?呢?他们会为一个女子如此吗?不,他们不会,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江山比女人?重;家国?比女人?重;忠孝比女人?重;名利还是?比女人?重……女人?如衣物,连孔圣人?都如是?说,更何况这些凡夫俗子。左不过都是?一样的?想法罢了?。
“那你……”我担忧地问道。绿筠转而?笑着对我道:“娘娘请放心,奴婢今生心中?只此一人?再无他念。奴婢亦不求能与?之相伴,只要奴婢能看见他,哪怕只是?远远地一眼就够了?。奴婢只想一直在椒房殿里陪着娘娘,照顾娘娘。”我轻轻地抚上她的?手,“傻丫头,一辈子陪着我,大好的?韶华便都付给了?这深宫高墙。”她苦笑道:“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韶华尽逝,终身禁锢在这深宫里?”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啊,这宫里的?女人?,无论?太后也好、皇后也好、妃嫔也好、宫女也好……哪一个不是?将这大好年华都付之东流?忽然?,一声嘹亮的?“姨母”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禁喜出望外,对绿筠说道:“快,去门?外看看,是?不是?去病来了??”“姨母!”声音渐近,一个小小少年挺拔的?身姿出现在我眼前。绿筠笑着对我道:“娘娘您看,这奴婢还没出去迎着呢,他倒先进来了?。”
我惊喜地招呼着他,不禁感叹道:“去病,快来,叫姨母好好看看。有日子没见了?,一不留神竟窜得这么高了?。”我瞧瞧他的?身后,疑惑地问他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娘呢?没有跟着你一起来?”去病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只有我一个人?来的?。”我不禁嗔怪道:“这么小的?孩子竟也放心让你一个人?进宫来?你舅舅又?去了?朔方?打仗,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只见他高昂着头,拍着自己?的?胸脯对我说道:“姨母,我都快十五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快十五了??我一愣,旋即苦笑着,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去病都快十五了?,原来我早已不再是?那个长乐坊一曲歌罢红遍长安的?香盈袖;亦不再是?风华正茂略带青涩的?家人?子。从夫人?再到皇后,从妍儿到据儿,原来我在这汉宫之中?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我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眼角,不很清晰的?铜镜,看不清我的?肌肤上是?否已经有了?浅浅的?细纹。我不禁哑然?笑道:“原来我早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