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对我笑着说:“我哪儿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堂堂七尺男儿,这点伤算什么?再说了,今日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被那群匪徒……”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是那么正直善良的人。就像那天在西街你帮我一样,所以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去帮她。”
“不。”他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去。我疑惑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他为何会突然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卫青可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错了,我不是个英雄,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我看着他的眼睛,茫然而又复杂。
“我和那群匪徒拼命,我像豁出命一般地和他们打斗。在我倒下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那个女孩是你,我会不会连你都保护不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看着他的眼睛,“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么的好,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了。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一样。”“亲弟弟?”他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
“怎么了?你不相信吗?”我奇怪地问,旋即笑笑对他说,“说了也许你并不相信。其实我不是长安的人,我也不是你们大汉的人。我是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真的很远很远。在那个地方,我见到过一个跟你很像的人。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还记得吗,我在长乐坊门口被你的小红马给吓到了,是你救了我;后来,我的钱袋被偷了,你却愿意对我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解囊相助。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感动,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过。从你叫我姐姐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把你当做我的亲弟弟一样来对待。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苦笑,“盈袖姐姐,你知道吗?从我看见一个人的第一眼起,我也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她被马惊之后的惊慌失措;她从纷飞的花瓣中飘然而至,就像一个仙子。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歌、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美的舞、也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空灵的琴声,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那是我卫青愿意倾尽一生,来守护的那个人,即使那个人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心里。”
我的眼睛热热的,只觉得我的脸也烫烫的,我背过脸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盈袖……我多想就这样叫你,而不再是姐姐。”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像一只翩跹的蝴蝶,摇曳在我心中的一朵白莲上,轻轻触碰,又不敢停留在这水中的花朵上。只轻轻一点,就又飞走,流连在岸边。我站起身来,疲惫地说:“厨房里还煎着药,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长安的月,圆得那么残忍。在我这个四处漂泊、无家可归、流浪在异时空的人的眼里,这么圆的明月,这么浓的思念,既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折磨。卫青,对不起,原谅我从来都只是把你当做我的亲人。我不是你心中那个随花而落的仙子,我只是一株出淤泥而很染的支离破碎的身躯。我是一个想要什么,就会失去什么的人。也许老天认为我根本不配拥有它们吧。当我在树下找到你,我真的怕了,我好怕连我唯一可依赖的亲人老天也会夺走。泪水滑过我的脸颊,滴在衣衫上。长安的月,你为何那么圆满,我却为何永远只能残缺着……
青儿的伤慢慢地好了起来,我的心也稍稍地放下了。那天他对我说的话一直哽在我的心头,害得我这几天都不敢面对他。我和他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他将来要娶的人是平阳公主才是,怎么会有我的存在?更何况我对他,本来就只有姐弟般的情谊,这种亲情对我来说比爱情更珍贵。唉,尘世的俗人总逃不过一个情字,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我一边晾着衣服,一边愣愣地出着神。我刚要端起盆转身走去,却看见门口隐约好像有个身影似的。“谁?谁在哪里?怎么不出来?”
只见一个纤纤弱弱的身子犹豫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抬起头怯生生地对着我笑了一下,好一股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般的小女儿娇羞之态,还真是个美人坯子。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是那天我和青儿在树林里救下的小女孩。她怎么会来这里?我忙走过去,笑着问她道:“是你呀,上次因为要去救我弟弟,没有来得及送你回家,也忘了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