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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飞骤然停步,转身面朝着她:“你?问这干什么?”
阿梨小声道:“就是问问……”
靳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赵直死了。”
阿梨顿了顿又问:“还有谁?”
靳飞盯了她一眼:“你?就是想问断手的那个吧。”
阿梨没有否认,只静静地望着他。
靳飞的嘴角不由更下沉了几分:“他没死。”
阿梨暗中舒了口气,不过看到靳飞那副极不愉快的表情,她不敢流露出半分庆幸之色,只默默点了点头。
靳飞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再?要问的,便转身继续往回走。
阿梨知道他不高兴,便另找其他话来说。
反倒是靳飞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走了一段路后忽然道:“你?就没其他要问的了吗?”
阿梨有点惊讶地望着他,停了停才?问:“你?们之前是不是另外抓到过十几个人?”
靳飞意外地回头:“你?问这干嘛?”
“里面有没有年纪比较小的?大概十四五岁……”
靳飞忆起几个月前,他从尸堆里拖出来的那个满脸烟灰与血污的少?年。
“又是你认识的?”
“我也不知是不是他。”阿梨轻轻摇头,“能带我去看看么?”
“不行!”靳飞回绝得十分干脆。
阿梨便沉默了。
靳飞走出几步,仍是忍不住问:“你?想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阿津。”
靳飞拧着眉头问:“他又是你什么人?”
“只是小时候的玩伴而已……”阿梨低声道,“我自小没了娘,对我爹又恨又怕,岛上其他孩子都比我大,只有他陪我玩。”
靳飞低哼一声:“就算他真是那什么阿津……是我亲手抓的他,他要是瞧见你?和我一起去,能给你?好脸色看?说不定还要骂你?几句难听的!”
“被骂两句又不会少?一个铜板……”阿梨抬眸瞥向靳飞,小声嘀咕道:“又不是头一次给人骂难听的,被人冤枉也不是第一次了。”
靳飞瞧见她脸上古怪神气,就知道她指的是之前在岣山岛时,自己冤枉她那回。那事确是他理亏,也就只好闭嘴,闷头大步在前走。
阿梨走了一阵,忽然叹口气:“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就算见面怕也是认不出来的,还是不见的好……”
靳飞挑了挑眉,自己能想通就好。
“他们……会怎样?一直关在这儿的牢里么?”
“……做海贼的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靳飞不想明说,但他们抢夺军队督运的军械火器,袭击朝廷命官与其家眷,又占领岛屿与军队作战……犯上作乱,罪罚肯定轻不了。
阿梨幽幽地道:“我也做过海贼……”
靳飞朝她一瞪眼:“那能一样吗?!你?抢过商船?劫过镖?还是杀过人?你?在岛上的时候才?多大?最多十来岁的黄毛丫头,你?算是哪门子的海贼?!你?爹娘把你?生在岛上,这又不是你能选的!”
阿梨怔怔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靳飞说得兴起,愈加义愤填膺:“是你自己想要当海贼的吗?!你?就是倒霉,摊上这样的爹!这又不是你的错!”
阿梨低头沉默了片刻,轻轻苦笑:“阿津不也是一样,他的父母也由不得他选,他……比我还小半岁呢。”
“但是你跑出来了啊!你?不再?是海贼了。”
“我只是因为恨我爹才跑出来的。要不是他……”阿梨摇摇头,“若是他能有阿津的爹一半好,我就不会跑出来了。”
“那不管,既然你出来了,你?就已经不是海贼了。”
阿梨抬眸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让靳飞看不懂的东西,但她很快就垂下眼皮,掩去那丝神色,顺着他的话道:“公子说的是。”
靳飞:“…………”虽然她的语气非常和顺,却明显言不由衷。
他挠了挠头,不耐烦地叫道:“好了,好了!只能带你?去看一眼,看过就出来,不能给他带东西。”
阿梨抬眸望着他,显得十分惊讶,接着轻轻摇头道:“还是算了……”
“算什么算!”靳飞抬脚往回走,“趁早看好趁早……还要回去吃饭呢!”他本想说趁早死心的,临时改口,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阿梨笑了起来:“多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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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关押牢犯的大院外,靳飞朝身后阿梨随意指了指:“她是萧夫人的丫鬟,我带她来认人。”
卫兵都识得靳飞,而萧夫人曾被海贼劫走过,她身边的丫鬟见过参与其事的海贼,是相关的人证,带来认认犯人亦属正常,卫兵自然放行。
定海卫后所的牢房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头关押的是违犯军纪军规的士兵,后半部分关的则是抓到的贼寇。
靳飞带着阿梨径直往后面走,到一间牢房前他往那儿一站,道:“就这儿了。”
牢房幽暗,带着股散不去的恶臭与浓重的霉味。
内里关着数人,或躺或坐,听着靳飞他们进来的足音话声却头也不抬,亦不动弹,和死人或是一堆破布头没啥差别。
阿梨走近牢门,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分辨却仍旧看不清里面的人,只得轻声呼唤:“阿津?阿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