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边,高湛眼见沈氏姐妹离去时,虽与沈书岩笑着作别,口说无妨,但心中却怅然若失。
少女转过脸来那一刻,真的让他惊艳,她身边那姑娘也是绝顶的美人了,可她不一样,那笑容一瞬间让他从心里亮了起来,就像是身体深处有什么被点燃了一样。
但她见到他的时候,笑容却骤然消失。
虽说他过来是有些突然,但他是出于好意陪同沈书岩一起过来。她为何要这么匆忙,如避蛇蝎般地离开呢?
即使回到军营,高湛胸中仍像是有个结堵着似的,吃饭时亦显得比平日沉默许多。
高湛不是寡言之人,军营里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寻常兵士们打了饭菜捧着碗在伙房外面就地解决,边吃边说笑。军官则在伙房旁有专门的屋子吃饭,但耐不住这几天太热,屋里坐不住,大都也在屋子外面各找阴凉处吃饭。
萧旷见高湛神情举止异于往日,问起缘由。高湛看了眼周围,都是大口扒饭的汉子,便摇摇头。萧旷也就不再追问。
吃过饭后两人到了校场边,白天里热热闹闹的校场,此时变得空荡荡的。
说起白天之事,高湛竟有些忸怩起来,但他对萧旷毫无隐瞒,将胜似山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萧旷听完追问了句:“她一见你就变了脸色,一句话也没和她弟弟交待就匆忙离开?”
“是啊——”高湛长叹一声,“真跟见了鬼似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萧旷静默片刻,拍拍他的肩:“神机营的汉子,不靠脸。”
高湛知道他这是在说笑,呵了一声,摇头低笑。
他和萧旷两个,都不是白面书生,但五官俊朗,英气勃勃,属于走在街上会招惹大小媳妇红着脸偷偷打量的那类。
高湛对于自己相貌气度还是颇有自信的,也因此才对于沈书岩姐姐那种反应更难以接受。
萧旷见他笑了,心下稍宽,却有一个莫名却难以忽略的念头开始浮现……
起先在上斜街,与沈童“初遇”的时候,萧旷也曾有过这种异样感,但当时只是一闪而过,两人也是匆匆一瞥就过去了,他并未多想。
那时候他刚击倒那名贼人,她可能受了惊吓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在当时的情形下是说得过去的。然而今日阿湛遇见她时,明明应该是“初次”相见的人,她却像是害怕似的急着回避。
这样的举止就很耐人寻味了……
只没想到换了时辰换了地方,阿湛还是遇到了沈童,也仍旧如上一世般,只见了她一面就念念不忘。
对于萧旷来说,好兄弟是因她才会成为阶下囚,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却又变成了那样——与入狱前比起来完全像是两个人。
高湛投靠权宦之后,也拉着萧旷一起“升官发财”,萧旷却不愿做那些违心之事,事态恶化到最后,萧旷甚至不得不离开京城。
那之后的事也许不能全怪沈童,但她绝对是引发所有恩怨纠葛的源头。
重生一世,他不愿看见那些事情再次发生。
高湛往地上一坐,顺手拔了根草放嘴里叼着。
萧旷在他身边坐下,劝道:“阿湛,别想了,你我这样的出身,和她比起来,就是一个地一个天。那样的女子就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嫁给你,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她眼里根本没有你,就是生气也是对她弟弟的。”
高湛并不应声,只是咬着草根,执拗地偏头望着天空。
夏夜的星空,明净而高阔。
漆黑的夜幕上,成百上千的星子自顾闪烁着,像是无数的眼睛,沉静注视着人间诸色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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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岩第二天还要去国子监上学,当晚就下山回了侯府。沈童与沈婵则陪着两位老夫人在大无相寺多住几天。
若放在平时,沈童难得有机会出门来,定然不会放过多多赏玩景色优美之处的机会,可连续两次外出都遇到高湛,还真是让她心有余悸,简直是留下阴影了。
她甚至有点疑心,高湛是不是从哪儿打探来她的行踪,故意制造机会与她“偶遇”。可原书里并没有写到过这样的情节。
难道高湛也是穿书的?不,若真是如此,他应该是想要避开自己才对吧?
重生的?
所以那天在上斜街,他会那样看她?
这个念头浮起的瞬间,沈童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