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留恒堂堂铁帽子王，二来新娘出不高家世不足，旁的方面，排场便摆得足够大。
作为宫里长大的人，娜仁俨然深谙装『逼』摆阔之道。如何才能够把排场摆得低调奢华有内涵，她再清楚不过了。
未一时，赵易微赶到。
娜仁怜他上了年纪，匆匆赶来已微有些气喘了，便命人搬小杌子来给他坐。
赵易微忙道不敢，康熙今日肉眼可见地心情不错，见状随口道：“你坐下吧，你是朕汗阿玛时便宫中办事的老人了。留恒的婚事，还是你来用心的，旁人朕是万万信不过，怕他们不够周。”
赵易微连声道：“纯亲王和陈姑娘的婚事，奴才定然尽心竭力地『操』办，还请万岁爷皇贵妃娘娘放心。”
“你办事，朕放心。”康熙点点头，众人又说了会话，梁九功和琼枝不知不觉加入了战局，代替康熙娜仁做输出，各条例典籍规矩张口就来，俨然是早做过功课的。
娜仁借着喝茶时候茶碗、袖子的遮挡歪头冲康熙眨眨眼，又促狭一笑，康熙倒是气定神闲地饮着茶，毫没有感到窘迫。
梁九功和琼枝双剑合璧，旁边还有个查缺补漏敲边鼓的赵易微，陈家夫『妇』有点头的份。最后还是定下楚卿南边出门子，主是她家有姑娘成亲出门前祠堂拜别祖宗的旧规矩，不得不如此行事。
人家的祖宗规矩，康熙不能强迫人改了。何况陈家守这礼好，回头宣扬宣扬，还能叫人知道留恒自找的福晋，门楣虽然不高，却是礼传家的好人家。
康熙一个眼神娜仁就知道他心里想得什么，巧了，娜仁自是那样想的。
还是那句话，门楣不够高，那就从别的地方来找补。
不就是宣扬好名声吗，娜仁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楚卿是这夫『妇』的老来女，陈家夫『妇』年岁不算极高，是天命之年，实不适合南北来回奔波，这一回上京是为了礼数周到、待皇家恭敬，若是折腾一会，怕于子不好。
康熙这上头好说话得很，干脆道：“便叫陈学卿或者她的族兄送亲，我们这边会有迎亲的使者，不妨事的。”
留恒端茶的手一顿，还是开口道：“皇伯父，恒儿想亲自迎亲，接她北上。”
“……好。”康熙轻抚美髯，笑了，“你们两个能够和和美美举案齐眉，朕你娘娘，算不愧对你阿玛额娘。等百年之后，九泉之下，才有颜面他们相见。”
留恒肃容起，端正地对康熙娜仁行了一礼，“多年来抚养教诲之恩，留恒永世不敢忘怀。”
“你敢忘！打小你叫我『操』了多少心？你若是敢忘了我养你这些年，我必然宣扬得天下人知道这京师里有小白眼狼！”娜仁轻哼一声，道。
康熙拍拍她，言语间带着无奈，“阿姐你莫吓到恒儿未来福晋。”
楚卿猛地被提及，忙抬头看向娜仁，笑一笑表示自很好，完没被吓到。
留恒不由轻笑，语中带无奈，“是，娘娘您放心。恒儿心中，亦将您奉为亲母。”
他见娜仁伸手拿炕边的茶壶，忙上前为娜仁添茶。娜仁顺势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轻快地笑道：“我可记着了。”
最终婚期还是定改年，娜仁强烈邀请陈家三口京中过年，又道：“可以特许恒儿除夕宫宴不必入宫，王府中陪你们过年。等转年，宫中各宴席不断，叫楚卿入宫来热闹热闹，动动。这些年，我光见她们显摆儿媳『妇』了，虽然楚卿不是我的儿媳『妇』，可我心里差不多了，总显『露』给她们知道。”
这倒没什么于礼合不合，看皇帝的。康熙没什么意见，叫陈家三口转年再南下，婚期由钦天监择吉日选定，康熙想将小定、过礼放京中完成，这样免了使者南北来回跑的奔波。
陈家夫『妇』对此自然没有意见，或者说不敢有意见。
和皇家做亲戚便足够叫他们紧张的了，如今来谈婚事的又是朝皇帝，他们觉如小贼进了县衙、土匪入了兵营，一直战战兢兢的，恨不得康熙说一个字便点一下头。
故这婚事康熙谈得顺心得很，待陈家三口留恒告退出宫之后，他还志得意满地道：“这谈婚论嫁没什么难的，如此便算是敲定了。”
看他这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娜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泼他凉水，“如今能说是前头说定了，后面琐事多着呢，我看佛拉娜她们『操』持阿哥公主的婚礼，各个忙得脚不沾地的。”
“……阿姐莫慌，咱们这不是有的是人嘛。”康熙微微一顿，然后镇定地吩咐，“内务府尽快准备小定大定的礼，一切花销从内帑动银。后续需的所有流程，赵易微你跟着多上心。你是宫里伺候多年的老人了，朕信得过你。”
以留恒如今的功绩隆禧献于国，这一点前朝倒不会有人说什么。
赵易微深深一礼，道：“奴才定然不复万岁爷的信任。”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娜仁知道，以赵易微谨慎周的『性』子，他既然这样说了，那她便能够少『操』不少心，至少那些闲杂琐碎上，是不会有人打扰到她的。故娜仁颇为满意，和煦地对赵易微道：“这一年来的辛苦你了，等留恒成了婚，可重重地赏你。”
赵易微忙道：“奴才不过是做些能做的事罢了，一把老骨头帮不上什么大忙，不得万岁爷和娘娘的赏赐。倒是……”
他微微一顿，康熙就知道还有后话，斜了他一眼，“你尽管说。”
赵易微笑了，又磕了个头，诚恳恭谨地道：“奴才上了岁数，如今办起差事来多有力不从心。等纯亲王顺利成了婚，奴才想……不如告老还家吧，江山代有人才出，奴才精神头不好、担不住事了，坐着这个位子白耽误宫里的事。”
康熙面『色』微沉，过了半晌方道：“外头有人为难你，想你松手交权，朕知道。是，这内宫中事，还是你来把握，朕才能够放心。这么多年了，你坐镇内务府，无论是老祖宗还是朕和皇贵妃，已经习惯了。若是乍然换了人，又有许多麻烦。”
听他这样说，娜仁就知道有内情，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跪地上温驯恭敬地垂头的赵易微，仔细想了想，才想到——啊，如今内务府总管大臣，可不是太子的『奶』兄凌普。
那难怪。
但……以赵易微的心智手段，那普凌他手下还不够送菜呢，真能够把他从内务府挤吗？
还是说，是赵易微心中已升退意，借坡下驴罢了。
思及此处，娜仁微微眯了眯眼，正好赵易微那边告了退，娜仁瞥了他一眼，他虽上了年纪，行起来会有些缓慢了，却并不显得力不从心，反每一步得稳稳、从从容容，不像是年纪所限不能疾行，倒自有一股子不急不缓气定神闲的劲。
这股劲从他年轻时便是如此，如今上了年纪，行起来速度愈发缓慢了，这股劲却没变。
这样的他，怎不像是会被凌普那能张扬蠢货所挤的。
娜仁愈发肯定自的猜测，心中轻叹可怜太子了，康熙这背了锅。
但若再仔细想想，太子倒不算可怜。他若是能够约束凌普，叫他行为小心低调，康熙自然不会从赵易微请辞联想到凌普『逼』迫。
这普天下的事，素来是无风不起浪，那些没有缘由根据的事情，是不会被康熙放心里的。
思及此处，娜仁心微微一沉：太子……输得不无辜。
毓庆宫麾下的官员，外头行事是嚣张了些。
尤其一个索额图，近一二年是恨不得把太子的大旗皇帝的来使，康熙能忍他到如今，真是看儿子的面子上了。
可若太子不尽快约束索额图自麾下官员，这父子情意总有被消磨浅淡的一天，届时，他这位太子爷，又如何朝中立足呢？
这些事太过伤神伤脑筋，娜仁不欲再多想，端起茶碗呷了口茶，放松心神发呆，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来，一拍大腿，“坏了，忘了带楚卿到慈宁宫和宁寿宫去了。老祖宗前儿还想看重孙媳『妇』呢。”
康熙安慰她道：“老祖宗没叫人来，兴许是将这事给忘了。左右如今那陈姑娘就京中，一家三口恒儿府上住着，老祖宗什么时候相见还不容易？召见入宫便是了。”
娜仁点点头，闷声道：“能如此了。”
听康熙说起“一家三口恒儿府上住着”，娜仁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想了想，道：“如今到底还没成婚的，陈家人就恒儿那住着，怕不好。咱们倒没觉什么，是外人的口风不好说。还是想个子，安置陈家人京中几个月才是。”
康熙摆摆手，道：“这个回头恒儿说一声，叫他『操』心去吧。”
娜仁赞同地点点头，“不错，这正该是他去解决的。”
二人便颇为心安理得的，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至于留恒……嗐，谁让是他娶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