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可以做很多的事。
譬如横跨上?海的两条街道,在人山人海的店铺门口排队,去买网上?说的最正宗的小吃。
譬如起早奔向菜市场,在拱形棚中和精力充沛的大爷大娘挤来挤去,斟酌着在馅料里放盐添水。
譬如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在阴雨连绵的下午,蒙在被子里缠绵亲吻。
再譬如乘上?地铁,从杭宁的一个区跑到另一个区,只为面对面做一个解释。
“喂?哥,怎么啦?”
“小夏,在上课吗?”
“今天就只有早上两节课,已经上?完了,我和室友在外面玩啦。”
“你们学院的钟恪行老师,你还记得吗?”
“钟老师?是开学的时候,帮我们把行?李送到宿舍的钟老师吗?我记得呀,不过我没上过他的课。”
“那你有没有他的课程表,他今天应该有课的,但我不知道在哪里。”
“这个我没有唉,如果是专业课的话,应该都在实验楼,公共课……就不一定了,怎么了哥?”
“我……我找他有些事。”
“这样的话……我可以问问学姐,她们应该知道的,一会儿有消息发给你。”
地铁飞速穿梭,车窗玻璃外的LED广告走马灯似的从眼前飘过,车轮与钢轨摩擦出的钝重声音规律得让人心安,仿佛是无言的宽慰——幸好赶上了这趟车,接下来的一切你都不会错过。
蒋小城手扶着栏杆,身体随着地铁的晃动轻微摇摆,他已经把?纷乱的情绪梳理清楚,想好怎么说了。
他想和钟恪行说,你不要?生气。
他想说你之前好几次谈了同居的事,我都做了犹豫,那天房东来找我,我本来想找你商量,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提。
他想说邵朗,我们大学里确实熟识,只是我们的关系,在那样匆匆如梦的年纪,我一直分不清那是爱还是羡慕,就没和你说起。
但在刚才,秦梦讲到邵朗时,我分辨清楚了,我的心波起伏不是为那两个字,我是怕你介意。
如果邵朗说了什么,请你不要?误会。
无?论如何,请你不要?不理我,你不要?生气。
地铁缓缓停下,杭宁大学站的指示灯亮起,蒋小城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出闸门,脚迈上?电梯。
既然想好怎么说,就要一鼓作气。
出了站口,一阵凉风吹来,沁人心脾,这风把蒋小城的步伐推得飞快,转眼推进?杭宁大学的大门,又推到行德楼里。
沿着楼梯上?了三楼,听着从一间间教室传出的讲课声音,蒋小城的心怦怦跳动起来。
钟恪行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一定会好好听我说话。
我们早上第一次吵了架……或许那根本不算吵架,他看到我过来,心里会惊讶吗?
手指不自觉地捏紧。
阶梯教室的后门开着,蒋小城就站在那里,看钟恪行在讲台上,一边翻阅PPT,一边叫大家把教材打开,到指定的页数,看哪里哪里。
刷刷的翻书声回荡在教室中。
如果把?事情都说清楚,应该就可以。
下课铃声突兀地响起,蒋小城的勇气不知怎么的就打了个折扣,快速转身,背贴着墙壁。
轩轩嚷嚷的声音渐近,教室里的学生从门口鱼贯而出,他们脸上带着无?忧无虑的笑容,谁也没注意到蒋小城,或是看见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学生。
年少人的动作总是很快,没过一会儿喧嚣的走廊又恢复平静,蒋小城又等着围在讲台前问问题的学生散开,终于看钟恪行收拾好摊开的书本,走出教室外。
蒋小城的心七上?八下跳得快,向前迈了一步。
“恪——”
“钟老师!”
走廊里,有人在背后叫钟恪行的名字,见钟恪行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嘴里打着招呼。
“刚下课?回办公室吗?”
钟恪行嗯了一声。
那人瘦瘦高高,穿着细格灰衬衫,一副黑框眼镜,身上一股浓浓的书生气,大概也是学院的老师。他倒是不在意钟恪行清淡的态度,跟上?他的脚步。
“正好,我们一起,我还想和你谈谈申报项目的事。”
“院长的意思是,我们合作一个课题,我这里有些想法,这两年也一直在做,就是免疫脂质体系统靶向给药这个方面——”
闷头向前走,一边比比划划地介绍着,突然发觉身旁的人停了脚步。
他也跟着站定,顺着钟恪行的目光看去,注意到楼梯口站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眼里盛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探寻的眼神在钟恪行和蒋小城身上?一掠,呆呆地问:“恪行,这是你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