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又心抬手看表。
“奶奶,现在七点了。”她扯了扯唇,“市里晚高峰堵车,等我过来可能都九点多了,你们过吧,别等我。”
“十点多也得回来。”奶奶严肃道,“薇薇一年就过一次生日。”
林又心忽然笑了一声,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滚了滚微晕的眼珠子,漫不经心:“我一年也只有一次生日。”
您什么时候记得过?
对面似乎哽了一瞬。
但很快,传进耳膜的又是毫无感情的声音:“回来给薇薇过生日要你命了?平时喝酒喝到半夜回家怎么没见你要命?”
“我现在就在喝酒。”林又心指尖用力抠紧窗框,骨节泛白,指甲和铝合金擦出刺耳的声音,语气轻飘飘地说,“跟一群男的,可能要喝到半夜,所以一定回不来了,您要没别的事,我挂了。”
奶奶气得嗓音发抖:“你今天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林又心挂了电话,两眼瞪到发酸。
一转头,拐角处居然站着个男人。
“抱歉,不是故意偷听的。”余安州神色很平静,但微颤的眼睫泄露了一丝慌乱,“我找洗手间。”
“哦。”林又心抬手朝身后指了指,“那边。”
说完,她面无表情地错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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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叶南霜发消息说家里有事,她没有回包厢。
肚子一点都不饿了,胸腔里就像塞了个正在充气的气球,越来越涨,越来越闷。
站在饭店门口,林又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悠长地吐出来。
憋屈并没有缓解多少。
反而觉得嗓子眼都在冒凉气,想咳嗽。
对面微胖的年轻男人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过马路,另一只手里拿着半米长的玩偶,头是蜗牛的头,伸出两只卷卷的触角,长长的圆柱形身子。
林又心小时候也喜欢抱着这种玩偶睡觉。
小时候,爸爸也经常牵着她过马路,即便是牵着,嘴里还要念念有词:“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停一停。”
眼前灰蒙蒙的,她好像听见自己在说话,奶声奶气的声音:“爸爸,为什么红灯也要停,黄灯也要停?”
她没有等到回答。
只有刺耳的车喇叭声和剧烈的撞击声,依稀还能听到人类绝望的吼叫。
灵魂一颤,恍若梦醒。
她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视线回笼的时候,面前一只白皙漂亮的手,拎着瓶打开的青岛。
林又心慢吞吞接过来,疑惑地看向旁边的男人。
他脸上没笑,只扯了扯唇:“不想喝?”
想。
她没回话,但是仰头灌了一大口。
余安州拿手里的瓶子和她碰了碰,也抬起瓶子短促地喝了一口,并不像她那么夸张。
林又心望着他又怔了片刻,她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但很快回过神,指甲无意识地刮着瓶身上的标签:“你怎么也出来了?”
“下午总监回来,给我们每人分了一盒酥。”余安州淡淡地说,“不太饿。”
林又心望着街对面鳞次栉比的楼房:“这里风不够大。”
余安州喝了口酒:“想吹风?”
林又心点点头。
余安州拎着酒瓶走到一棵香樟树下,那里停着一整排崭新的共享单车:“要不要骑这个去江边?你想吹风,会很舒服。”
林又心捏了捏酒瓶:“……我不会。”
余安州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不会骑自行车。
然而紧接着,林又心却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小黄车说:“不过想学。”她抬抬下巴,清亮的目光望向他:“能教我吗?”
余安州目光微微一动,忽而弯了弯唇,点头。
林又心拿出手机,在他的指导下扫码开锁,刚想去扶车龙头的时候,望着手里的酒瓶,面色一僵:“这个……算不算酒驾?”
余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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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边。
狂肆冷冽的江风吹得林又心很舒服,心中郁结好像也只有这样的温度和速度才能消减丝毫。
背后正好是个烧烤摊,很便利,她喝完原先那瓶酒,又找老板要了一瓶接一瓶。
余安州一会儿看对面的江景,一会儿看她。但看她的时候很少,通常只是一个瞬间,就不知道想着什么,仓促地挪开视线。
眼睛是亮的,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林又心喝啤酒从来不会醉,只是今天脑袋有点晕眩。
但比那天在天台上塞他卡片的时候好很多,至少眼前是清晰的,看见的男人也没有重影。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唇像妖孽的唇,帅得不像话。
时隔很久才想起那天的乌龙,她自顾自想笑。酒意夹着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翻涌起来,不禁头脑发热,好像连舌头和声音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歪头望着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哎。”
余安州收回目光,垂眼看她:“嗯?”
林又心一只手在耳后撑着脑袋,眸子里泛着雾蒙蒙的光:“你没有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