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星喊第三遍的时候,响起了哒哒下楼的声音。
昏暗的楼梯咯吱作响,她静静候着,站在这里感觉到阴森清冷,一股冷意莫名环绕着她。
“太妃寻我何事?”
声音冷若寒冰,吓得拾星心口一跳,抬首却见长公主不知何时来了。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慰自己,回道:“太妃来话,让您回府,说是有要事。”
“要事是什么事?”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暖阁里,将原本冷下来的气氛推入到冰窟里。
拾星感觉到两位主子的不高?兴,硬着头皮回道:“太妃未曾言明,孙太后请您一道用晚膳。”
明姝缓步下楼梯,眉眼低沉,唇角红润染着光泽,不悦道:“她二人是不是说好的?”
拾星不敢回答,但?来报,太妃确实从孙太后的庆安宫里出来的,若说没有猫腻,都是不信的。
太妃与孙太后妯娌两感情好,太妃回来也常去庆安宫里说话。
她不敢回答,半晌后,皇帝轻哼一声,“回了孙太后,朕今日留在暖阁。”
“我要回府,你留在这里做甚?”秦棠溪目露无奈,小姑娘的性子愈发坏了。以前温顺柔软,说什么听什么,现在遇到不顺的事情就会翻脸。
帝王气息浓郁,可也让人愈发头疼。
明姝抬手摸着被她咬过的锁骨,口中嘀嘀咕咕一句:“你咬了我十一口,以后定要讨回来。”
“你没有机会的。”秦棠溪大大方方地看向她,唇角抿了抿,口齿间还残存着明姝的味道。
两人在暖阁门口分开,一南一北,明姝往庆安宫走去,秦棠溪到了宫门口后恰好见到太妃在等候她。
母女二人一道回府。
庆安宫内也是一副温馨和煦的景色,明姝到后,孙太后让人去奉茶,又拉着她说家常话,又说秦淮趣事。
明姝听着,不忘问起孙家的事:“母亲,您可要接舅父们入京?”
“不必了,他们过得很好。”孙太后直接拒绝。
明姝觑着她的面色,好心道:“您觉得他们过得很好,或许他们想要来洛阳,再?者您一人孤寂,他们来了,时常走动,您也会开心些。”
“你想接他们来?”孙太后望着她。
“您不想吗?”
“我确实不想,明姝,你对明家的人还有怨恨吗?”孙太后反问道。
“不怨,各为其主,我不是明家的孩子,他们的做法犹在情理中。孙家人当初对您不好?”明姝起疑,为帝一年多了,孙太后对孙家的事只字不提,别说恩赏,就连赏赐都没有见过。
都说推恩母家,孙太后却恰恰相反。
她又道:“吴太后还有荣昌侯这个父亲,您就不想想吗?”
“不想了,先用膳。”孙太后摆手不愿再提。
明姝只好作罢,跟着入席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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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性子不好,见到生人就不愿搭理,遇见赵静初就扭扭屁股,背对着她。
赵静初耐心地去喂些食物,莹白的指尖慢慢地抚摸着初九的羽毛,“初九、初九,你不吃些吗?”
安太妃坐在一侧捧着账簿,看到一处不对,下意识就道:“你还给?胡家送银子?”
“前些时日胡家来求了。”秦棠溪淡淡道。
被两人遗忘的赵静初回头觑了一眼长公主的神?色后默默转头去看初九。
安太妃却道:“上万两,你可大方。”
“这是最后一次了。”
安太妃便不再?问了,将账簿放置在一侧后,又道:“赵姑娘今日可要回府?”
赵静初闻言浑身一颤,慢慢地直起身子,羞怯道:“孙太后令臣女在这里住些时候。”
“也可。”安太妃安颔首,朝她招招手:“初九。”
赵静初将鸟笼子送过去,余光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长公主,又羞得红了脸。
“初九、初九,今夜同我回屋?”安太妃拿瓜子去哄着初九。
初九拍拍翅膀,背对着她,反而冲着秦棠溪吱吱呀呀叫了两声。安太妃就道:“那就给?你带回屋,让婢女喂些东西,别饿坏了。”
“明白了。”秦棠溪答应下来,自己亲自过去提着初九回屋。
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后,赵静初莫名有些慌张,长公主对她不闻不问,她该怎么去讨欢心。
咬咬牙,她朝着太妃跪了下去,“太妃,烦请您给静初指条明路?”
“明路啊……”安太妃长长一叹,面对孙太后的执着也是毫无办法,所有的问题都很棘手,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看向面前的姑娘,“你也看到了,长公主府上冷清,除你外并无其他人,你若后悔了就可以回去,若不后悔就继续留下。长公主性子冷淡,就是一块冰,看你能不能焐热了。我知你想问她的喜好,其实,我也不知,你就自己慢慢去琢磨。”
说完,自己也走了,留赵静初一人跪着。
良久后,她哭出了声,费尽心思来到长公主府,可想不到长公主清心寡欲,丝毫没有什么平常人的欲.望。
哭过一通后,她自己爬了起来,收拾好妆容,沉沉吐出口气,呼吸间的速度慢慢地缓和下来。
既然来了,就要做好心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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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书房里的灯火依然还在亮着,赵绘细细禀话:“按照您的吩咐,小的在秦淮边上打探许久,起初并无动向,后来天理教招人,小的就进去了。进去后发现天理教就是楚襄王逆党一脉的人,天理教不仅在秦淮扎根,甚至在洛阳都有人。听闻有些朝臣都是出自天理脚,甚至是高官。”
“高?官?”秦棠溪莫名?想到信国公,问道:“可知名姓?”
“小的还没有查出来,此番来洛阳是打点行程,不日将有人来洛阳做事。”赵绘回道,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书信,“这是暂住地址,洛阳城并无天理教的分舵,他们此行就像在这里开分舵的。”
洛阳是大魏的帝都,天理教不敢在朝廷的眼睛上晃动,因此就拖到了现在。
他又道:“去年天理教在一处山中捞了不少兵器粮草,给?他们办事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秦棠溪了然,本就是她布局的,给?些甜头给他们才好办事,她看过一眼地址就将书信压在文书下,继续说道:“你继续盯着,我令人去同你接头,没有大事就不要来公主府。”
赵绘一一记下了,又说了几句话才退出去。
秦棠溪一人留在书房继续看着地址,城北民居,并无特殊之地。民居内百姓多,多有隐秘,不似城南,官宦群居,各家各户守卫极为森严。
凝望地址的谋眸子渐转深幽,隐有暗芒闪过,冷冽森然。
半晌后,秦棠溪起身回卧房。
婢女在前面提着灯笼,一路无波无澜,至院门前的时候却见一蹁跹的影子。
秦棠溪顿住脚步,影子款款而来,冲着她行礼:“殿下,臣女熬了些汤,可明目消乏。”
文弱明亮的少女低头怯弱,甚至抬头都不敢,秦棠溪不知怎地就想起明姝,同样的姿态,总是令人难忘。
她一时心软,就让人接了过来,又道:“时辰不早,回去安歇。”说完抬脚就走。
赵静初见状大胆跟进两步,“殿下。”
秦棠溪跟着止步,“赵姑娘,你是太后安排的,孤不好说什么,但?只给三字,知分寸。”
“臣女晓得了。”赵静初失望,声音中都带着委屈,轻轻开口:“孙太后说我若入府,便是殿下的人。”
“清白自由,你是你自己的人。”秦棠溪冷漠拒绝。
赵静初身形晃了晃,脸颊苍白,贝齿咬着樱红的下唇,委屈地说不出话来,鼻息粗重,在长公主动步的时候疾步道:“静初可以等着殿下。”
秦棠溪不为所动,抬脚进屋,刚站定后似又响起了赵静初的声音:“静初可以等着殿下。”
没来由地添了几分烦躁,她回身欲斥,可不见人影,身侧又传来一句:“静初可以等着殿下。”
秦棠溪处顺着声音去看,是鸟笼里的初九。
平日里让说不说,不好听的话一学一个准,若是被明姝听到,天都要给?闹翻了。
“初九。”秦棠溪步步逼近,拿起一旁的鸟食去哄,初九依旧拿屁股对着她。
她无奈,吩咐道:“去取匕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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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朝后,明姝换过衣裳就去了宫里最大的书阁—文渊阁。
文渊阁是开国皇帝搜罗天下文书孤本,是为了后代子弟学识,这里非皇室子弟不可进。
明姝轻车熟路就进去了,小时候跟着长公主来过几次,这里的书杂乱无章,比起暖阁来说,杂而无用。
杂些的书册可以看到不同的内容,她对楚襄王谋逆一案很是好奇,高?宗皇帝英明神武,又是发现他的谋逆行为。
这些都成为她的好奇。
皇帝进了文渊阁,长公主将手中的政务处理后也过去了。
进入文渊阁后就见到小小的身影窝在暗处,手中捧着厚厚的书册,看得津津有味。
秦棠溪悄悄走近,发现是一本史书,便道:“暖阁里的书还不够你看的?”
“嗯?”明姝莫名抬首,却见她莹白温柔的面容,她立即兴奋地拉着人坐下,将自己所得的书摊开在她面前,高?兴道:“你看,我找到这里,楚襄王秦铮三岁习武,五岁便可同成年人比武,还赢了对方。”
秦棠溪皱眉:“输的那个人肯定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