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默了默,其实这七天里,有一半的梦境,都是他进入王府后和殿下在一起的生活,都是一些放到番茄就会被和谐的场景。
这也是他唯一觉得不真实的地方,像殿下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呢?他不相信。
“在想什么呢?”谢泽就这么瞧着自家伴读,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拧眉,一会儿羞赧,一会儿又严肃的模样,有些好笑地道。
“没,没什么,就是趟,趟久了,不舒服。”江信连忙止住脑子里的想法,一本正经地解释。
谢泽闻言想了想,又笑着道:“你要是闷得慌,我在郊外正好有一个温泉庄子,那里比咱们宅子暖和,适合养病,要不我们一块儿过去住几天?”
江信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谢泽,过了好一会儿僵住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转动。
殿下他,在此之前从未告诉过他在郊外有一个温泉庄子。
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在梦里的时候殿下却和他提过,现在,他并没有在做梦,殿下又和他提起了。
这个温泉庄子,殿下在梦里告诉他的温泉庄子,是真实存在的……
谢泽见江信的脸色不对,皱了皱眉刚想问他,就被小跑着赶过来的阿贵给打断了。
“公子,殿下!”
“何事?”谢泽顿了顿,有些不爽地瞪向阿贵。
“……”阿贵连忙立正站好,麻溜儿地禀告:“那个,县衙的衙役来了,说是今日审理江夫人密谋伤害丈夫嫡子一案,公子作为受害人,若是可以的话,希望公子能移步公堂。”
江信闻言一愣,随即便点了点头:“我去,换身,衣服,稍等。”
“我跟你一起去。”谢泽直接起身,正要和江信一块儿回屋换衣服,就被阿贵给拦住了。
直面自家殿下的死亡凝视,阿贵吓得腿都在打哆嗦,硬着头皮艰难地开口:“那个,衙役的身边还跟了一位公公,那位公公传了陛下的口谕,说若是殿下再敢抗旨不遵,擅自离府,就……就让您去刑部大牢里住上几日。”
谢泽:“……”
“殿下,在家歇息,我一个人可以。”江信见状连忙严肃地让谢泽留下来,他要一个人过去。
谢泽脸黑了,眼见着全府所有人都跟防贼一样防着自己跑出去,尤其是他的阿信还凶巴巴地看着自己,大有要是自己不听话就要生气的架势,只好歇了心思,没好气地给自家伴读塞了十个护卫,这才勉强同意。
紧急让府上的人在马车里准备好软垫让阿信可以趴着,又吩咐阿福和阿贵寸步不离地在跟前候着,这才有些不放心地把人送上了马车。
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江信掀开窗帘,就看到自家殿下依然直挺挺地站在王府门口,看着自己的方向。
想到梦里那些与真实交杂的场景,此刻再回想曾经的一些未曾注意的细枝末节的地方,江信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快。
殿下是这世间最好的人,会路见不平,会帮自己沉冤得雪,会因为怜惜让自己成为他的伴读,可是……
他会哄自己睡觉,会喂自己喝粥,会抱着自己从一路回到王府,这样超出了寻常好友的亲密,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吗?
“公子,殿下这是不放心您呢。”阿福就坐在江信的身边,这会儿自然也看到了仿若望夫石一样的殿下,不动声色地在江信面前为自家主子说好话:
“奴才从小跟着殿下一块儿长大,还从未见过殿下这么在意过一个人。”
“就是就是。”阿贵也连连点头,想着先前被主子嫌弃了,就想着将功补过,一本正经地道:“殿下遇到公子之前,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遇到公子之后总算有了几分鲜活气。
以奴才看,公子和我们殿下在一块儿,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契合的不得了!”
江信:“……”要是这两人的话,也是殿下默许的,那殿下的真实面目,和梦里的那个不可言说的殿下,好像,还真的有那么点儿相似之处……
就这么怀着纠结又隐晦的欣喜,江信带着阿福阿贵还有江府的一队人马来到了公堂之上。
值得一提的是,皇上指派来查案的官员并非是二皇子一脉,而是和各党派都没有什么牵扯的大理寺少卿左向阳。
因着此案牵涉到皇子妃的母家,又涉及刑部官员,左向阳遵从陛下的吩咐,并没有开衙听审。
江信到的时候,傅雪榕和徐氏早已经被压到公堂之上跪着了。
江正初不知是不是因为丢脸,直接称病没来。
反正他对江信被徐氏弄成哑巴的事情毫不知情,左向阳这人向来铁面无私,号称从未错判过一个案子,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他不担心这人会冤枉自己。
江代玉也没有出现,不知是四皇子不让她出来,还是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嫌丢脸,不愿前来。
江星羽和江良才倒是来了,不过很显然,江良才已经非常识趣地倒戈到自家大哥这边,看到江信过来,还讨好地迎了上去:“大哥,你来了。”
“嗯。”江信点了点头,他还记得受刑当日这位庶弟有帮自己挡板子。
虽然两人以前关系并没有多好,但是,帮了就是帮了,他欠对方一个人情。
而且,在那个奇怪的梦里,他后来倒在雨里生死不知,也是江良才偷偷地将他送到医馆的。
江良才见自家大哥还愿意搭理自己很是高兴,连忙将这几日家里的事告诉江信:“自你那日告官之后,父亲就气病了,母亲……”
江良才语气一顿,随即又改口道:“傅雪榕被殿下的人看着,待在房中哪儿都去不了,父亲大约是气不过,每日都要过去拳打脚踢一番,发泄心中的怒火,府里也没人敢拦着。
你现在看到她脸上那些伤,都是父亲打的。
听说她的右腿已经折了,可父亲下了命令,谁也不敢去请大夫。”
江信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傅雪榕,心道难怪他刚刚就觉得对方跪着的姿势有些不对劲,原来是骨折了。
江星羽就这么看着江良才跑到江信身边窃窃私语,想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眼里的神情越发的阴鹜狠毒。
这几日他在学院里很不好过,江府的事情或许百姓们还不知情,却瞒不过家中有人为官的同窗们。
他感觉自己现在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走到哪儿都被人说是毒妇的儿子。
都是这个贱人,如果不是江信,妹妹不会失宠,母亲不会被父亲厌弃,他也不会活得像只阴沟里的老鼠,到处遭人嫌弃。
他活成了这副模样,江信凭什么还能过得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