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叹气,似乎把他一个人留在下人房中,也实在不安全,少年相貌太过招摇,不似普通护卫,放到下人里,也十分格格不入。
她想了想,道:“你来我房中睡吧。”
谢渊微怔,和煦日光下,少年漆黑的眸中染着一片潋滟水色。
季嫣继续说:“反正已经被误会了,你来我房中也不会有问题。”
她很少会开玩笑,说这些话时神色也认真,谢渊很轻易就能辨别出来,因此才会感到意外,心情久久难以得到平静,如同激起惊涛骇浪。
按照规矩与礼数,他还是应该像昨天那样婉拒,但他这一次做不到拒绝,谢渊想自私一次,他温顺垂头,露出柔软的侧颈,声音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嗯。”
…
今天一整天,徐善仁都没有归府,季嫣只好又留宿一夜,但今夜不再是她一个人睡,谢渊睡在离她不远处的软榻上。
少年穿着雪白中衣,双手叠于腹前,漆黑漂亮的眼在夜色里睁开,精神亢奋到没有一丝睡意。
他偏过头,姨娘睡在床上,帷帐放了下来,阻挡了他的视线,但空气里属于姨娘独有的幽香,如同姨娘纤秀的手指在抚弄他的面庞,柔软香甜。
谢渊毫无睡意,这一夜许久未能入眠。
…
徐善仁天没亮时终于回到了徐府,从管家那里得知季嫣来探望时,怔愣一瞬,但又想起那两个混账外孙,老爷子对这外孙女也就没有抱什么期待。
舟车劳顿,他一时半会也不想见她,回房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徐善仁被伺候着洗漱,用膳时,方才想到了外孙女,饭后便去了书房,差人将季嫣请来。
徐善仁长女去世多年,他已经忘记了女儿的模样,直到见到外孙女,徐善仁整个人都呆滞住,季嫣与她母亲长得相似,眉眼有几分她母亲的神韵,但十六岁的少女更年轻漂亮,性子温柔不张扬。
当年原主的母亲为了嫁给乡下糙汉,不惜与徐善仁断绝了父女关系,本来徐善仁也不想再管他们,但没想到女儿早逝,只留下两儿一女,那姓季的没多久就给几个孩子娶了后娘。
徐善仁当初自身难保,气性也未消,所以也没去管那几个孩子。
后来徐家商号起来了,徐善仁想将外孙和外孙女接到身边,姓季的却死活不肯答应,没办法,徐善仁只能定期给他们一笔银子,可后来谁也没想到,外孙女还会沦落到被卖做妾的地步。
苍州受灾前,徐善仁也还是心存愧疚,想弥补外孙外孙女,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直到两个外孙灰头土脸从康平郡徒步走到青州,找上了门,徐善仁的愧疚之心也达到了顶峰,好生招待了两个外孙,对二人百般补偿。
但谁又能想到那两兄弟日日花天酒地,出入赌坊,短短数日就几乎把整个徐家都拿做了抵押,得亏赌坊的老板念在他的情份上,及时遣人通知了他,才阻止了悲剧发生。
徐善仁供不起这两尊大佛,心底的那份愧疚也被败光,索性给了两人一笔银钱,让他们远离青州,从此与徐家再无瓜葛。
在见到外孙女前,徐善仁只觉得,她两个哥哥尚且如此,妹妹大约也被养坏了,与兄长如出一辙,故而没什么好脸色。
但交谈过后,徐善仁才发现外孙女不似两位兄长,并未被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