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王珍明白过来若是道痴真的不堪造就祖父不会这般看重;若是堪堪造就那有几分才气便也不稀奇毕竟他父兄都是“神童”。他即便不能比肩也当比常人多几分颖慧。
王宁氏诧异的是道痴寄养在寺里接触三百千这些蒙书还罢竟然还能开始学四书五经这些儒家典籍。
她看着道痴道痴回望着她目光不避不闪。
王宁氏垂下眼帘道:“若是我命你耕读传家不得举业你可愿意应否?”
听到这一句老和尚与王珍都大感意外。这是什么道理亲生儿孙逼着成才过继的反而要拦着不让上进?
道痴没有立时应答而是面露沉思“思虑”了一会儿方道:“我不能应还请太孺人见谅。”
王宁氏皱眉道:“你既打小养在寺里不过是粗读几本儒家典籍功名心为何这般重?”说话之间已经带了不喜。
道痴不卑不亢道:“不仕则不势。势者适也。适之则生逆之则危;得之则强失之则弱。苟安亦是一世却是不得大自在。”
王宁氏摇摇头道:“这世上有失便有得举业固然体面可读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熬心费血成与不成也在两可之间。何不做早早放下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这话中满是唏嘘、怅然。看来老人家心里后悔了。
毕竟外九房王青洲与王大郎父子两个的过世都同科举有牵连。王青洲是死在进京赶考途中王大郎则是死在乡试备考时。老太太心有忌惮也是人之常情。
道痴能体谅王太太却不愿意哄骗她。
“心静则平平则智智则不乱不乱则不衰。”道痴神色依旧平和从容。
王宁氏已经是红了眼圈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孙。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他们的心都“不静”吧?念念不忘的就是金榜题名、光耀门楣。觉得这是为人儿孙的责任是读书人的光彩。可造化弄人这世上有太多的“求不得”。
眼前这个小小少年只说“不仕则不势”对于自己想要利用科举仕途出人头地的想法坦坦荡荡地说出来不做丝毫修饰与隐瞒。不为家族不为亲长只为了他要“大自在”。
可是是什么逼着一个十来岁大、性子平和的孩子如此?
想着道痴的庶出身份打小养在外头嫡母王杨氏背后却是京中高门生父致仕乡居不用太寻思也能从中猜到些什么。
还有连族长都惊动想必其中定有不平之事。
王宁氏心中对道痴越发怜惜可是又怕他因所受不公而心生怨恨。内怨容易生外邪再好的人品变了味道说不定就要成祸患。不管怎样那边是生父嫡母可怨不可恨。
因此王宁氏正色道:“我外九房‘清白’传家容不得奸佞狠辣之辈。不拘你封阁拜相还是官居一品但凡日后有不忠不孝之逆行便不再是我九房子孙。”说到最后一句是对着王珍说的。
毕竟她上了年岁九房即便过继道痴自己在还罢自己若是不在没有人能在压制道痴。王珍是宗房长孙未来的族长可以为自己这句话做个鉴证。
王珍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时不知当如何作答。
道痴答非所问道:“太孺人我八字纯阳背负刑克之名您不再仔细思量思量么?”
王宁氏闻言冷哼一声道:“若八字决定命数那是不是八字不好的落地就当直接溺死?不过是江湖术士糊弄人的说辞哪个会当真?若是八字测命真的灵验老婆子也不会丧夫、丧子、丧孙。老婆子记得清楚出阁之前老婆子的娘家父母也曾请老道批过我的八字说得天花乱坠十全十美……可是现下八字还是那个八字旁人背后的说辞中老婆子却成了八字极硬的‘孤雁’之命连老婆子的丈夫与儿孙的故去都成了老婆子刑克的缘故……若是信了这番说辞老婆子岂不是早就在三十年前就上吊抹脖子……”
道痴道:“太孺人的意思是收下我这个孙儿了?”
王宁氏点头道:“收下了收下了我是个命硬的老婆子你是个命硬的小小子合该你命里就注定是我的孙子。”
道痴听了便转过身对着王珍道:“大堂兄可做个见证即便今日我入了九房可但凡日后有不忠不孝之逆行便不再配承继九房香火愿受家族除名之惩。”
他的语调依旧平平可神色间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珍也不禁跟着现了几分郑重道:“这个见证我做了。”
王宁氏得了孙子拉着道痴的手一时有些看不够满脸慈爱道:“好孩子可有了大名?”
道痴闻言望向老和尚老和尚垂下眼帘手中拨着念珠。
道痴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露出微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道:“孙儿名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