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中之人是一个身穿玄青法袍看起来七十上下的矍铄老者面容俊朗神态威严一看就是颐指气使惯了掌控着许多人生死荣辱的大人物。
他原本坐在这个大殿上首的石椅宝座上于梦中世界休养精神陡然发现有人闯入竟是个三头六臂的童子天人不由得面露惊骇霍然而起。
面对李柃这一问他不禁迟疑了嚅嚅回答道:“晚辈乃血砚宫太上长老阴长明。”
他本来不该如此示弱的但是精神的本能代替他作出了反应就像小小道童面对有德真仙那样。
回过神阴长明不由也深觉不可思议。
他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本能代替思考的经历但却往往都是处在生死存亡之间才会这样。
这是千百年来历经诸多灾劫磨难锻炼出来的本能直觉。
真的是一位元婴前辈潜藏入梦来找自己麻烦了!
而且这种法相……
好可怕!
童子天人相生得粉雕玉琢可爱之极但在真正有见识的修士眼中却是堪称恐怖远比那些面目狰狞的仙神异兽之类法相强大得多。
如此一尊人物就这么悄无声息潜入自己梦境叫人如何能够不慌?
阴长明是识货之人看到蝉翼素纱绫和功德金云的瞬间就认出了它们的品阶和位格。
那些刀枪剑戟还有脚踏的祥云他看不出深浅但想来前辈高人所用必非凡品肯定是更为高深强大的法宝心中剧震之下更显谦卑。
“血砚宫太上长老……”李柃听着棺中之人自报身份若有所思“所以你藏在这棺中是要对付玄辛国?”
阴长明道:“我藏棺中只是为了休养而已晚辈事先并不知晓前辈关注此间如若知晓必定不敢冒犯。”
他赶紧先给自己撇清关系继而才回答起李柃的问题:“我们原本是想利用潜藏此间的尸仙宗弟子在王城制造一起混乱然后协助砚山起事脱离玄辛统治。”
李柃道:“你们难道想让扶幽城之事在玄辛王城上演?”
阴长明道:“前辈误会了己土太岁几经变异已经成为安全之物我等可以控制其发展规模至多只是顺便探寻一番它的奥秘而已。”
李柃道:“安全?这不见得吧?”
阴长明闻言不禁沉默良久才自嘲一笑黯然说道:“是啊我当初太自信了……
我本以为能够控制它利用它没曾想把自己也搞成了这副鬼样子。
可我年寿已高若不想办法迟早也要历劫灰灰又或者寿元耗尽衰老而死。
当初从黑山地脉中发掘出此物的散修前辈大概也是怀着这般的心思参研此物吧。”
李柃道:“你们挑唆砚山究竟图谋何事?”
阴长明道:“我们只是想要谋夺一番王朝气运享人间香火但神道之路亦不好走玄辛国本来已有大粼江神占据主流地位朝廷又打击淫祀杜绝小神崛起我等所能图谋唯有自立争取到足够多的人口和土地……”
李柃道:“你利用己土太岁的计划已经失败又面临着天劫之险所以打算为自己留条后路?”
阴长明叹息道:“让前辈见笑了其实晚辈也知道这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李柃道:“确实如此你即便成神大限到来同样得魂飞魄散。”
阴长明听到面色苍白却仍自争辩:“但多少也可以给宫中后人留下一些产业。
血砚宫乃是我阴氏一族的先祖所创造落在我手里又再传十世孙不可因我身故而后继无人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为他们铺路了。”
李柃笑叹:“痴儿痴儿啊。”
他这一句不是为对方而感叹而是为自己为修士为所有的众生而感叹。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子嗣后人成为了不得长生者的寄托。
若非如此血砚宫太上长老阴长明这样的人物又如何会大费周章做如此多的事情?
只是他为自己谋利益却损了他人的利益不知多少平民百姓乃至修士都为之受害。
阴长明从李柃的感叹之中听出了莫名高深的意味一时同样心生感慨百味杂陈。
忽的他拱了拱手再次询问道:“请问前辈尊号。”
李柃随口道:“我道号子虚素来潜隐清修也不常在玄洲行走你大概不曾听说过。”
“原来是子虚真人!”阴长明肃然起敬施了一礼带着几分真诚和恳切同时也有几许求知若渴的意味询问道“前辈可否教我如何才能得长生?”
李柃听得暗自一叹这个阴长明倒是颇有几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气概即便面对的是来意不明的陌生高人都要抓住机会请教。
他不由得暗自好笑。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去?
但为了和阴长明搭上话套出更多情报还是不得不敷衍一番。
自己随口胡诌可能露底到时候恼羞成怒打破前辈高人面皮可就不妙了。
因此他不答反问:“何为生何为死?长生何如长眠又如何?”
阴长明面露疑惑之色却忽的听闻李柃淡淡一笑口中吟诵道:“但愿长眠不复醒留作泉台冥中仙……此为冥宗生死玄关之精要。”
阴长明剧震忽的激动道:“我明白了多谢前辈指点!”
等等我还不明白啊你明白什么了?
李柃有点儿懵然后续一大串准备好的说辞哽在了喉咙间想要背诵的《道德经》原文也卡壳了。
他不禁隐秘的用幽怨的眼神看了阴长明一眼。
自己原本打算以冥宗经义和修炼理念为引子引用道德经谷神之论阐述生死大道的。
原本就不大记得《道德经》原文被这么一打岔都忘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