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以南太学,国子监。过太学,又有横街。“记得太学对面,有家面食做的很好吃,虽然我十三岁以后就没去过太学了,但这家的肉馅馄饨还是没有忘记的。”丁宁抱着双臂施施然说道。
苏子期道:“是那对老夫妇经营的摊子吧,我以前读书时也吃过,味道确实很好,难怪能叫你记得。”丁宁有些意外,啧啧道:“你读书的时候?还住在相府吧,韩相公又那么宝贝你,也肯叫你吃外面的东西?”他知道苏公子九岁多就被白玉京带走,从此就再没回太学读书了,二甲传胪全靠自己,所以应该是住在相府时吃的。
听见丁宁的话,他想到往事,微微怔愣一下,才垂眸笑道:“当然不是和义父去的,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他向来是很少理这些东西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遥望着远方,含着淡淡的郁然与思量。
那时候,韩侂胄确实待他是极好,极用心的,一草一纸都是最顶尖的,他用的玩的,就没有什么稍次的。按他义父自己的话来说:把一个就那么一点点大,哭起来还没有小猫大声的孩子,养得这么大真是不容易。说这话的时候,韩相公是很自豪的,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用的料不好,也是从来不叫他吃这些的。
但他们有时也很像一对真正的父子,不记得是哪次了,约莫是五六岁的时候吧,韩侂胄听唯一的侄子韩同卿禀报完什么事,满身疲惫,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考较苏子期,许是苏子期的回答很得他的心意,再累的人也不由笑了,直言韩府总算又养出个读书种子。
然后牵着小孩的手,带他家的读书种子去逛夜市,看虹桥的灯火,倒映在汴河的星汉,慢慢吃放温了的旋煎羊白肠,买一整套演义的彩泥人。
好像还能回想起一点那晚吃羊白烤肠的滋味,油白似秋霜,用肥羊大肠灌注精肉,再加羊油羊血烤成的,俗话说“冬吃羊肉赛人参,春夏秋食亦强身。”汴梁人爱吃羊肉,他那时比一二岁时身体可好多了,用一点不吃多,多多注意保养就好,他小小的人,能吃的东西也不多。
但其实苏子期全不在意那口吃到嘴里是什么滋味,只是那天人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最和睦不过的父子了,坐在桥边的小桌边一口口分食猪羊荷包,喝茶楼的香饮子,等小贩的泥人捏好。
这是韩侂胄唯一一次让他吃府外的小食,也是苏公子第一次在长辈的带领下见识汴京烟火。韩相虽不是他的父亲,却做了很多亲生父亲本该做的事,规矩之下,两人之间也曾有许多的温情,不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但比一些疏远的亲父子都要用心要好。
可为什么,如今他与养大救活他,精心培养他的“父亲”闹到这个地步?差一步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他这么想着,面上倒还是很平淡的样子,与丁宁慢慢走到面食小摊子那儿坐下,那对包馄饨的老夫妇更老了,从前有点白发,现在已是半头银丝,双颊添了许多皱纹,只有干活的时候,看着还很有精神,馄饨馒头都做的很齐整。
丁宁要了肉馅和素馅两种,苏子期倒点了腥馅和肉馅,惹来丁小将军好一阵侧目,小将军自问还算知道自家兄弟的口味,一惯是比较清淡的,不喜欢一下吃这么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