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给朕更衣!”
“是!”
朱厚照回头瞪向卫武,
“这几日你就跟在朕的左右,朕要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
卫武哼了一声,退到一旁,抱胸而立却是将头不屑的撇向了一旁,朱厚照气得俊脸通红,照着刘瑾就是一脚吼道,
“快些!”
众人七手八脚为他换上守制的衣裳,却是连马都来不及叫人备了,索性一甩袖子气冲冲走了出去,后头一干人等急急忙忙的跟在了后头,刘瑾还想着叫人排开仪仗,被朱厚照一脚踢开,
“滚!”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卫武则跟在了他身后,后头一众大小太监宫女,待到了那停灵的乾清宫外时,里头众朝臣及阁老们早已得了消息,忙迎了出去,朱厚照一过去,立时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朱厚照见着那白发苍苍,面色凝重的几位阁老,心头那点子血勇之气被夜风一吹又有些委了,负手立在那处,却是暗暗怵了怵,回头一看让到一旁的卫武,见他正冲着自己冷笑,眼神之中的鄙夷化成得箭,立时将他射了个对穿,不由又是一阵气往上撞!
转头咬牙上前虚扶一下,
“几位先生平身,众卿平身!”
众人闻言这才齐整整的起身,朱厚照又咬了咬后槽牙道,
“诸位臣功,前头是孤乍然失父,一时情绪难抑才任性了,如今孤想通了……”
说罢对刘健道,
“刘先生,把遗诏当众宣读吧,孤要继位为帝!”
众人听都是大喜,还有几位年老的朝臣竟是喜极而泣,眼见得又要跪下,朱厚照忙一抬手道,
“待孤在父皇灵前上三柱香!”
这厢果然进去规规矩矩上香,见得这满殿的素白,又有上头高高放置的灵位,想着后头躺着的父皇,朱厚照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父皇,孩子不孝啊!”
当下在弘治帝灵前伏地大哭,众朝臣与外头的一干太监宫女们都是哭成了一片,唯卫武跟着众人伏身在地,心头却是暗暗叹气。
其实卫武自与这生在富贵窝,长在荣华地的小子从初相识起,便有些瞧不上他,似他这种市井草根出身之人,一文一厘,一衣一食都是靠着自己一双拳头拼出来的,当年吴氏为了养他受了多少欺凌,又有自己在街面上混时,多少回被人堵在死巷子里,又是多少回险里逃脱,你当他这一身精明能干是天生的么?
他经历的甚么又有谁人知晓,因而在他看来朱厚照这就是无病呻吟,没事儿找事儿!
前头他同朱厚照所言虽说是激将之言,但却是有三分当真的,这全天下谁人不想当皇帝?
又有谁当皇帝似朱厚照这般轻松?
想太宗当年靖难,也是几次三番差一点儿便要功败垂成,历经千难万难才夺了侄儿的皇位!
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拿命拼来的东西,自家子孙后代居然弃如敝屣,百般推脱,也不知会不会从皇陵里爬出来,一巴掌拍死这小子!
这般好的事儿,卫武真恨不能取而代之,只恨自家没有钻进张皇后的肚子里,叫弘治帝一声爹,偏这小子还要拿乔,一派只想享福不肯受罪的模样!
一思及此,卫武当真是又嫉又妒!若不是怕揍了这小子没命,说不得在东宫里当真要揍他一顿!
只现下,到了弘治帝的灵前,听得朱厚照在里头嚎啕痛哭,那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稚嫩,卫武这才想起,他也不过一个十五岁,不知世情,未经风雨的少年,想到这处却是头一回对这小子生出一丝同情来。
总归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温室里精心养护的娇花,如何同自家这野生野长的杂草相比,心里畏惧害怕也是常情!
“呜呜呜呜呜……”
听得里头的哭声,卫武心里隐隐也有一丝悲意,却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你倒是还有老子哭,我的老子如今连坟都不知在何处,我想哭都找不到地儿哭去!”
到得此时,卫武才算是头一回对这位“朱兄弟”有了一丝丝真情意!
即是太子爷灵前继位为新皇,之后的事儿便顺理成章了,这些自然也是轮不到卫武来管的,他便想瞅着个空儿溜出宫去,无奈他骂陛下骂得太狠了,陛下如今记了仇,生生将他留在了身边,陛下守灵他便要守灵,陛下哭先皇他也要跟着哭先皇,陛下站着他要跪着,陛下跪着他更要跪着!
幸得好朱厚照还记得他身上有伤,虽说让他在御前当差,但还是专召了一位太医进来给他治伤,宫中的伤药乃是最好的,又有吃食上并不怠慢,虽说确是劳累,但伤口也是在慢慢好转!
只他在这宫里不得外出,便与朱厚照分别各写了一封信,让江余儿送到外头去,千娇禧这头又派人去了韩家,韩绮得了消息忙寻了个借口过来取信。
朱厚照那封信她自是不能看的,只将卫武那一封拆开来看,见得上头只寥寥几个字道,
“如今我也身陷宫中,静待三小姐鸿雁传情!”
韩绮看了哭笑不得,回到家中果然还是要给他写信的,只提起笔来不知有何话说,写了一句甚觉不满意,便揉了纸又写,这厢废了几张上好的信笺,到最后索性不写了,却是连夜将前头许诺的汗巾给他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