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杨濬先生名声在外,学问虽好却有一点极是不好,此人恃才傲物,又天份过人,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做起先生来也最不喜笨蛋学生,若是遇上与他一般天份极高,一点就透的学生,必定是见猎心喜,将学识倾囊相授,只若是遇上个稍嫌迟缓,悟性差些的学生,便立时变脸骂人,言语刻薄,半分不留情面。
韩绮早前听说过,西院有一位师兄就是被这位杨先生骂得退学回家,从此再不读书的,想到这处韩绮也是心头叫苦。
她便是那种天份不高,全靠勤奋补全的学生,遇上这样的先生,只怕以后也是免不了狗血淋头的命运!
只如今事已至此,无力改变,唯有自己多加努力才是正理!
入学头一日,倒是不必上课的,先生们照例讲些规矩,又略略提一提以后一年学些甚么书,何时月考何时年考等等这类的事儿,又让众人打扫各处之后,便早早让众人回家去了。
韩绮出了悟静院去明慧院寻夏小妹,夏小妹一脸生无可恋的出来,见着韩绮就抱了她胳膊有气无力道,
“我觉着我还是立时找个人嫁了吧!”
韩绮应道,
“我现下也有些想嫁人了!”
夏小妹闻言倒来了精神,
“怎得,你那先生也很凶恶么?”
韩绮便将自家那先生是甚么性子讲了一遍,
“我们那班里座次分了前中后三阶,前排乃是去年年考名列前茅之人,中阶稍差,最后头的人先生却是连个眼神都不屑给一个……”
圣人都称有教无类,偏自家这位新先生偏心至此,好学生、聪明学生便喜欢得不成,差学生、笨学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也难怪他不入科场考试了,就这个性子入了官场,只怕……”
好恶如此分明,便是考了个状元,也只有被同僚排挤的份儿!
夏小妹闻言又问,
“那你定是在前排喽?”
韩绮摇头苦笑,
“先生说我去年年考虽说名次不错,但并不是聪慧之人,只胜在一个刻苦罢了,便让我坐到了中间去……”
夏小妹听了哈哈大笑,
“我还当我是最惨的,没想到你读书这般厉害也要遭先生嫌弃!”
如此想来自家也不算得最惨,夏小妹顿觉心头宽慰,拍着韩绮肩头道,
“无妨,总归有我陪你就是!”
韩绮苦笑,二人出了书院便要分手,夏小妹叹道,
“今日本打算在外头一同用午饭再回家去,只还在年节里头,我们家里亲戚来了,我娘特意吩咐我不许在外头耽搁,等隔几日再说吧!”
韩绮笑着点头,看她上车远去,立在书院门前见得癞痢头几个正在那处,便悄悄的招手,癞痢头颠颠儿跑过来问,
“三小姐有何事吩咐?”
韩绮问,
“卫武可是回京了?”
癞痢头摇头道,
“我们家老大还未曾回来呢!”
韩绮想了想问道,
“那……卫老夫人一人在家中,平常如何照料的?”
癞痢头应道,
“平常都是请了人在家里,这几日年节里,我们几个便过去了!”
年节里自然不好让人在家里伺候,幸得癞痢头几个无父无母,无家无业的,便都到卫家陪着吴氏。
韩绮点了点头,取了一锭银子道,
“这样的天气你们在外头守着也辛苦,这锭银子拿去买些酒肉,回去好好吃上一顿!”
癞痢头见了银子先是一喜,继而又摆手不肯收,韩绮奇道,
“怎得前头要收我的,如今却不收了?”
癞痢头笑道,
“前头是三小姐,如今是嫂嫂,不好让嫂嫂破费!”
一句话说的韩绮面红耳赤,
“你……你胡说甚么!”
癞痢头笑嘻嘻道,
“嫂嫂不要着恼,嫂嫂乃是大家的小姐,未曾明媒正娶,我们也不敢胡说……”
说着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瞧我这嘴儿……应叫三小姐才是!”
韩绮被他几句话弄得又羞又恼,面色涨红,气鼓了腮帮子,便往马车上去,癞痢头还在后头笑嘻嘻的扶着马凳,
“三小姐,小心脚下!”
韩绮坐进马车,使手敷自己滚烫的脸颊,心中暗骂,
“也不知卫武同他们说了甚么,让这癞痢头满嘴的胡说!”
她却是冤枉了卫武,卫武在兄弟几个跟前从来少有提韩绮,只癞痢头是个机灵鬼,前头转送了一回韩绮那包袱,虽说里头是甚么不知晓,但这其中是怎么个情形,他如何会瞧不出来?
韩绮坐在马车之中气哼哼骂卫武,却是脸上一阵阵的燥热,便顺手撩了帘子吹冷风,马车行进之间,却突然见着街面上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韩绮眼神儿不好,正眯着眼仔细打量间,那人也瞧见了她,走近几步便冲她招手。
韩绮这时才看清楚,不由瞪大了眼,
“这不是太子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