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宁有种。
阳光穿过王城的大街小巷,穿过长长的的台阶,落入大殿之中,公平地照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为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
乐队继续演奏着雅乐,栖息在殿顶的鸾凤振翅飞上了天空,钧天王城的居民沉浸在太子加冕大典的气氛中。
梁枫薄薄的淡色的嘴唇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容。
梁栋也报以一个微笑,他移开了目光,看向天帝的身上,九条金龙团团锦绣,梁枫虽然骨架单薄,却也撑起了这身龙袍。
江白露拧开了瓶盖,喝了口酒。
她本不饮酒,但是听父亲军中人说,饮酒可以平稳情绪,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情绪需要什么东西来平稳,但是她鬼使神差地在街上买了一小瓶桂花酒,不知是一赔十太过刺激还是气氛过于热烈,还是因为太阳晒得太久实在是渴了,她决定喝一口。
她生于秋日,对桂花自然是格外有好感的,家里也是从小便喜欢给她用些桂花纹样的器物,她天生就喜欢这种小小的花朵,带着能够浸染全城的飞扬跋扈的香气。
少女笑着拧上了瓶盖,看来自己一会可以去收个三百文了。
她走了出去,解除了自己的伪装,她原本想,如果所有人都在看太子的话,她在那里,也算是有一个人在看着梁枫了。
不过梁枫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在意这件事。
少女从怀里取出一个青云白鹤的钱袋,将桌面上的铜钱和老板换着碎银子,然后将它们全都划进钱袋里。
老板看着这位衣着朴素的少女拿着这么一个精致至极的钱袋,不由觉得有几分维和,而少女声音清亮,哼起歌来好听的很。
“弱水流三千,仅取一瓢饮,”她低声唱着,用食指勾着钱袋,在指尖上打了个转,又抓住了,迎着初冬格外温暖金黄的阳光走进了微寒的空气里。
“邓林生千树,权借一枝栖。”
老板挑起帘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想怕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寻常的人物了。
这个少女身上的散漫和自在都非凡人。
自己没早点发现,还真是眼瞎啊。
江白露的余光看到了什么让她很在意的东西,于是她站了下来,天街繁华,这种店铺太多太不起眼了,她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于是她走了进去。
是家糖果店啊,江白露想,精致的罐子里装着更加精致的糖果,做成各种奇巧的样子,店家热情地和她介绍着,这是朱天的蜜。这是玄天的果,这个更了不得了,是当初夸父逐日的时候扔下手杖化的邓林的桃花酿的蜜。
各个都来头不小。
江白露捏着荷包,陷入了思考。
粉色的半透明的晶体雕成细巧的桃花,满满的装在罐子里,粉白的点心上点缀着金色的桂花,也有据说是莲花上收集来的水,用来泡茶有奇效。
店家滔滔不绝,少女目光游移。
“你是想送给谁呢?”店家问道。
少女想了想,答道,“送给一个今天很重要的人。”
“他喜欢那种很甜的。”江白露补充道。
她漫不经心地把荷包上的绳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白色的流苏在她的指间缠缠绕绕,如水流动,让她想起梁枫的头发。
江白露是个随缘的人,都说她万事不上心,她也的确不上心,因为会让她挂怀的事情本来就不多,而那么不多的几件,她都是马上就去做了的。
据说其余人都在挖空心思得到天帝的赏赐,她倒是没那么在意赏赐,反而想送他点东西。
从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和她说,足够努力的生灵,会开花的。
她最终买了那个浮夸的不得了什么夸父留下来的邓林的桃花糖,她举起了一枚对着日光,仿佛看见了一只不甘心伸向遥远太阳的手,伤痕累累,因为脱水而干枯,失去了它原本应该有的力量。
然后它抛出了自己的手杖。
江白露想起了塔中似乎还有这位不知深浅的神仙的塑像呢。
他们九重天似乎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安分守己不要想入非非的传统呢,这种对着太阳发毒誓,一口气上不来去撞不周山似乎才是他们真正的性格。
当然撞不周山那位是不折不扣的反面教材,他捅的篓子九重天花了多少年才补好。
她将糖罐留在了梁枫的桌子上,然后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东宫才修整完毕,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但是晚上还有一顿宴会,真是麻烦到死啊。
两位主厨他们两个人都犯了选择困难症,后来抓了个阄,一个负责他们的,一个负责太子的,剩下的晒选一下再去负责别人。
那个负责太子的应该也是个靠谱的人,江白露想,自己就不要去指手画脚了。
她深谙有一种帮忙叫越帮越忙。
像她这样的甩手掌柜各方专业人士都表示求之不得。
她只要到处转一转看看别出什么问题就好了。
在她到处添乱的时候,有位老宫女委婉的提醒,她该穿套成样子的衣服的。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套的居然是梁枫那日里借她的那件,深蓝色的,看着其实还不错的,但是江白露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这好像,的确,有点,复杂了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