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靥和姜此玉的母亲是古契国的胡女, 老王爷带着世子出京就藩的路上遇见的,能以舞姬这样低贱的身份登堂入室做了继室,自然容貌美丽非凡。
她产下的两个双生子, 也依稀能看出其母亲昳丽深邃的长相模样,尤其是一双深幽的绿眼睛,多有鄙夷双生子血脉的偷偷称呼他们俩为‘绿眼儿戎狄’。
但姜元淮的母亲则是上京的士族贵女,身份天壤之别, 他则是纯正中原人的长相,颇有乃父之风,俊眼长眉, 自然也是十分英俊周正的,只是不怒自威,常年面无表情,叫人心生畏惧。
看到顾惜朝上来问好, 姜元淮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停住了脚步:“顾先生刚从府衙回来吧, 辛苦。”
“不敢当,是在下行事不周, 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只能尽心查案,将功折罪。”顾惜朝仿佛十分沉痛, 但姜元淮也不置可否:“嗯, 尽快将此事了结也就罢了,只是多日以来城中人员复杂,还是以百姓安危为要,莫使武林中人寻衅斗殴,搅扰治安。”
他似乎并不把这当回事儿, 倒是让顾惜朝有些讶异。
按理来说姜元淮应当一肚子气,毕竟这都是两个混世魔王闹出来的事,还叫人置疑王府行事不公,小打小闹行事高调的召开英才会也就罢了,勉强能算是游戏折腾,谁料出了这么一回事,卷进多少江湖门派弟子,还因小失大,丢了王府的脸面。
但姜元淮不以为忤,反而淡淡的,比起乘此良机打压弟弟气焰,他好像更在意城内的治安秩序。
着实不应该。
顾惜朝一时之间摸不准他的脉门,不知道世子是城府太深,还是他真的如此大度。
可惜,他虽然有意要投效世子,但却也没见过姜元淮几面,对他的脾气秉性一无所知。
“世子爷拳拳爱民之心,真使人感佩万分,难怪民间百姓都爱戴世子爷,比起旁人来,世子爷真是有王爷昔年风范。”
姜元淮终于正眼看他了,顾惜朝谦逊地垂下眼眸,仿佛他只是真诚地将内心的话说出了口,并无他意。
什么旁人,这王府里除了世子弟弟,还有什么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谁都知道顾惜朝如今地位是因为二公子抬举,因此,他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只要世子不傻,怎么也该听出来了。
果然,姜元淮忽然笑了两声。
可是这笑声中却没有顾惜朝想要听见的,彼此都能不言而喻领会的意味,他只是短暂而客套的笑了笑,几乎够得上冷笑了。
顾惜朝心中一滞,姜元淮就已经开口:“顾先生能者多劳,思虑甚多,不如早些回去歇息。”
他语气平淡,却有种意味深长的未尽之意。
顾惜朝心里咯噔一下,也不再提,只是深揖一礼,折身退下了。
姜元淮依然立在桥上,望着桥下争先浮出水面的无数尾斑斓锦鲤,挨挨挤挤争先恐后的激起无数水花。
这些鱼儿很精明,只要见着有人影停在水边,就会团团聚拢而来,等待着投食。可是它们也很傻,哪怕迟迟都等不到任何洒落下来的鱼食,也照样拼命争夺个好位置,生怕吃不到。
远处,一个宝斓锦衣的少年连跑带跳的从廊下一路跑上桥来,衣角翻飞,活泼得半点没有规矩。
“大哥!”
一出口却是脆生生的小女孩儿腔调,姜此玉跑到她大哥面前,手里还抓着几串晶亮的糖葫芦,差点把竹签戳到姜元淮脸上。
姜元淮长叹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嫌弃地推开:“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横冲直撞的。”
一脸严肃的兄长好像丝毫不能让姜此玉害怕收敛,她咧着嘴笑,眉心点的红记十分显眼。
“你怎么又穿着子靥的衣服出去野了,又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没规矩。”姜元淮沉着脸,眉头紧皱。
“不是我!是父亲要吃红瓦街的王记糖葫芦嘛!我还给你带了一串呢,还有嫂嫂的份,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姜此玉咬牙切齿的瞪了他一眼,气得一口咬下了个裹满糖衣的山楂,一边吃一边说:“你怎么不说二哥,他连功课都不背,天天让钧亢出去给他找些算数天文的杂书,看得可起劲了,还逼我帮他写文章!”
她一点负担都没有,一骨碌将姜子靥给出卖了。
姜元淮的脸色果然立刻黑了,转身就往姜子靥的院子走去,一言不发,显然是要立马发作了。
姜此玉也见势不妙,一溜烟的跑了:“我去找嫂嫂——”
顾惜朝远远的站在花丛后,神色却有几分深沉。
他也不曾料到,自己会被流言所误,之前的筹谋竟然阴差阳错,全然不可行了。在看见世子和姜此玉的相处方式和几句只言片语之后,顾惜朝瞬间明悟,那些听上去完全合情合理的传闻竟然如此南辕北辙。
顾惜朝就算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相信,什么兄弟阋墙势如水火,全是谬误!只看姜元淮对待姜此玉的态度,甚至还要管姜子靥的功课,简直是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