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这几年身体渐差,竟是慢慢的连太子都不如了,政务多数交由了太子与晋王处理,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待在行宫里调养身体,近来倒是身子好了许多。
徐公公扶着元嘉帝入殿来,太子跟随其后,二人相似的面容差不多的脸色,在场之人瞧着各有心思。
众人起身行礼,向皇帝太子问安,并不是姜宝想象中的山呼万岁的样子,元嘉帝落座后,让众人免礼继续,笑得十分温和,这几年他性子好像变得和软了许多。
有皇帝与太子在,众人顾忌着到底收敛了些,元嘉帝第一时间去握旁侧苏贵妃的手。
“你早来了,也不等朕。”
苏贵妃笑得明媚张扬,娇嗔他一眼:“谁叫陛下事忙呢?妾身可是个喜欢热闹的,若是来迟了热闹都散了,那妾身可会心中难受,是而才没有等陛下。”
元嘉帝最喜欢她这个神情张扬的样子,长且弯的秀眉轻佻,眼波流转,宛如张扬绽放的牡丹。
“这说来是朕的不是,叫你久等了。”
苏贵妃柔声道:“妾身不敢怪罪陛下,陛下忙的都是正事,是妾身想念了霖儿了,不想多等片刻,儿行千里母担忧,又是那般凶险之地,妾身知晓他所为的都是惠泽百姓之事,亦不敢阻拦,只是……心中总是念得很,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我都没能好好看上他几回。”
前段时间卫霖被元嘉帝派去处理梁朝境内最大的河流扬河水匪的事情,那水匪在扬河上作乱多年,几次派了官兵去围剿也未能成,但卫霖此去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回来后又忙着同刑部一起将水匪头子下狱的下狱,处斩的处斩,很少进宫。
元嘉帝闻言,朝卫霖看去,早在他来时卫霖便已正襟危坐,与旁侧之人说说笑笑,饮酒亦不过浅尝辄止,有礼的很,丝毫不像方才那样。
似乎察觉到元嘉帝在看他,卫霖对上他的目光,惊喜一笑,然后起身来朝元嘉帝敬酒:“今日中秋佳节,儿臣在此祝父皇身体康健,顺心遂意。”
并没有什么华丽的词藻,似乎是作为孩子最质朴的祝福,元嘉帝很受用,朝他举杯。
等他小酌一口之后苏贵妃才拉住他:“陛下,您身子不适,太医说了不宜多饮,霖儿的心意到了,您心中觉着熨帖便是了。”
元嘉帝乐呵呵拍了拍她的手:“好好,都听你的。”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与普通百姓家的一家三口无异,太子孤坐在另一侧,静静看着,捏着茶杯的骨节微微发白,到底他还是忍下了心中的些微不满,知晓斯人已逝,昔年再多的感情也已经随风逝去了,他的父皇不沉湎伤怀,如今心情畅意,也是好的。
他放下茶杯,叹了一口轻气。
转头就对上高映眉有些担忧的目光,他含笑着朝她摇了摇头,抬眸又见卫鄢也看着他,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心里的悲愤也随之散去。
太子端了酒杯起身,大殿慢慢地静谧下来,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太子身上。
“致此中秋佳节,团圆之日,今邀众卿于宣政殿内聚宴共饮,观花赏月,请众卿畅饮随意,不必拘束。”
他声音温和醇厚,宛如潺潺流水,叫众人听了心情放松,群臣皆笑应。
随后歌舞皆起。
坐在下首的卫霖同样笑着应声,只是那笑脸十分地僵,面上浮现冷意来,苏贵妃侧头凉凉地乜了他一眼,卫霖立即低头,硬朗的眉骨压低,掩住了眼底的阴鸷。
这两年宫宴上的场面话元嘉帝都交由卫梧来说了,他温声温语,随后饮尽了杯中酒,但此酒颇烈,他又很好饮酒,卫梧强忍着,才没有咳出声来。
坐下后元嘉帝看着他的那酒杯:“你身子不好,也少饮些酒。”
卫梧笑应:“儿臣知晓了,谢父皇关怀。”他又道,“父皇若是实在忍不住,儿臣藏了几壶味醇甘甜却又不烈的梨花酿,可送父皇尝尝。”
元嘉帝瞪他:“臭小子,既有好酒,不知早呈上来。”
卫梧含笑,让人去拿了。
梨花酿卫梧让人给其余几个皇子也一人送了一盏,卫鄢的也送了上来,姜宝坐在他身后半步,被他与来喜分别用身子掩在中间,周围伺候的内侍也是这样坐在主人旁侧,是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酒送上来,姜宝就闻到了那股浓浓的梨花香味,直勾得她口中生津,刚才她已经偷偷吃了许多东西了,但那些酒太烈,卫鄢不准她喝,她就忍着,现在这个梨花酿听送来的人说不烈,她再也忍不住了,微微偏头,就这么看着他,眼里带着讨好。
卫鄢道:“镜宝,这到底是酒,喝多了也是有后劲的。”
姜宝眨巴眨巴眼:“我就喝一点点,绝不喝多,你放心,我的酒量很好的。”
卫鄢无奈给她倒了一杯:“不许喝多。”
“诶。”
姜宝接过杯子小喝了一口,口中瞬时灌满醇厚甘甜的梨花香,她满意的眯起了眼,也就是在这儿有这么好喝的酒喝,在现实里她哪里尝得到。
再看着殿中舞姿翩翩跳着拜月舞的一众美人,更是享受。
对面的卫桢注意到她,不着痕迹地撇了她一眼。
卫桢有个习惯,最是喜欢观察周围的一切,那种坐于一侧静静观察着,将四周的一举一动尽数掌握的感觉,他最是喜欢,但周围一切都很正常,唯独卫梧身后有个娇小人影一直动作。
他想不注意都难。
是方才那个惹怒了卫榴的内侍,虽做了打扮,但是看身型及动作就能看出来藏在卫鄢与来喜之中的是一名女子,女子头戴宫帽,阴影掩住了她的脸,不太能看清楚她的脸,但能注意到卫鄢时不时与她低语,看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