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陆一叫她,千萤就从瞌睡中醒来了,她给他扇着风,小声在床边询问。
“还痛吗?”
已经是半夜,时陆不安稳地睡过几小时,此时被一阵阵剧烈头痛闹醒,彻底睡不着。
黎明时分未至,窗外还是一片深黑。
房间的灯仍旧不知疲倦地亮着,整个黑夜万籁俱寂,只剩这一盏昏黄包围。
千萤对上时陆清明的眸子,睡意也完全消散了。
“哪里难受?”她捂捂他的额头,男生温度倒是不烫了,只是神情依旧痛楚。
“脑袋难受。”时陆说话声都断断续续,轻颤的语气被痛得变了形。他死死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窝撂下一片阴影。
千萤束手无策,只能用手指轻轻摁着他的头,一处一处小心触碰。
“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她指腹移到了他太阳穴位置,刚刚按压下去,时陆搁在被子上的手猛地抬起来攥住她手腕。
千萤动作立刻停住,不敢再动。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她慌张问,时陆攥紧她的手微微松开,眉头舒展开来。
“没有。”男生哑声道。
“阿千,帮我按一下。”
时陆一开始是睡在枕头上,后面慢慢按着按着,他头不知觉靠到了她大腿旁,再后来,似乎是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躺在千萤腿上,睡得毫无负担。
女生柔软的指腹一下下按着他的头,疼痛被舒缓片刻,先前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似乎在外界和心理作用下变弱,退烧药的效力残余,昏昏沉沉睡意又涌了上来,时陆意识始终陷在混乱梦境和现实之间。
他听到深夜安静、耳边隐约传来的呼呼风扇声,听到女生偶尔挪动身子发出的细碎响动,听到远处一声清脆鸟叫。
覆在眼前的暖黄灯光慢慢被一抹自然光亮取代,他闻到了晨间特有的清新。
唯一不变的,是始终放在他太阳穴两侧的手,不知疲倦般持续地轻揉着。
他在这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呵护中,渐渐彻底睡去。
千萤听着时陆绵长沉稳的呼吸,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开始落下。
她凝视着男生的睡颜,难得的安然恬静,没有再因为深陷痛苦而神情难受。
一晚上没睡的疲惫后知后觉从身体涌上来,千萤试探缓慢停下收回手,见男生没有反应后才彻底松下那口气。
她揉着自己发酸僵硬的手臂,小心翼翼把时陆从她腿上移开。
千萤站起来舒展拉伸了下身子,轻手轻脚关上房间里的灯,在晨光微熹中,半闭着眼睛摸到自己房间,一头扎进床上直接陷入昏睡。
意识消失前一刻,她迷迷糊糊想着,幸好她之前经常帮爸爸按头,果然技多不压身
时陆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醒来时窗外已经昏黄,余晖满天。
脑袋里还有残余的闷痛,浅浅的、一下下敲击着太阳穴。
只是这种等级的痛感在他这里不值一提,比起昨晚最严重的那几个小时甚至算得上舒缓。
他洗漱完,推开房门。
先前在洗脸时关于昨夜的记忆就全部涌进来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疼痛到昏迷的时刻只像是一场梦,唯有女生始终陪伴在他身侧的那双手清晰在目。
时陆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他只想快点下去,见一见千萤。
闷在房间一天,久不见自然空气,出来刚好太阳下山,红霞散落在天边,晚间清风微凉。
周遭是山间独有的宁静。
目光所及处,青色山峦静谧又辽阔,远处屋舍上一抹炊烟袅袅升起,在夕阳中,让人回归原始的安宁。
时陆感觉自己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昨晚到今天封闭幽暗的房间,此时此刻外面的风景。
在踏出门的这一瞬间,他浑身的阴霾仿佛被一扫而空。
脚步轻快下楼,底下客厅空无一人,千正民也不在,整栋房子过于安静。
时陆有些奇怪,走到外边厨房,终于听见一丝响动,柴火哔剥的声音。
他从门口望进去,看到千萤坐在小板凳上守着面前炉子的背影。
他疑惑问:“你在做什么?”
千萤转头,看到他下楼来,手里的蒲扇对着火炉扇了扇,不假思索,“给你炖汤补身子啊。”
“”时陆当场噎住,说不出话来。
“你身体太弱了,我和爸爸特意去给你抓了一只老母鸡,用砂锅和松茸药材一起炖的,我盯着小火熬了两小时,你待会多喝几碗补补。”
“不用了!”时陆恼羞成怒,愤然拒绝。
他话语脱口而出:“我身体没这么弱!”
“诶?”千萤听完反应了三秒,脑子慢半拍转过来。
她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困惑皱眉拉长语气,“不弱吗?”
没等他开口,千萤已经自问自答。
“可是你这个月已经病倒两次了,每次一稍微体力透支就不行,我好怕下次让你多走几步路就晕倒地上喔。”
“”时陆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被她气得太阳穴突突跳着,脑子发晕。
他也顾不上和她解释那不是体力透支而是受了热。
此刻的时陆已经完全没有几分钟前想起千萤时的那种莫名心情,他呼吸停滞三秒,面无表情盯着她,一字一顿铁骨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