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平静的学习生活又过了好几天,我才察觉到违和感。
按理来说,我的作品被人冒领,议员阁下又在暗处虎视眈眈,即便给文艺赏投稿了新的作品,可说不定这场大赛最终也会沦为权贵者们的游戏。
甚至还要时时刻刻警惕着对方倒打一耙,说我才是那个假“我鬼”……
这么多事积压在一起,我本来不该这么平静,然而我周围的人——无论是福泽先生、森先生、中也,还是从来未见其面的读者津岛先生都对此毫无紧张感。
津岛先生曾在line上和我联系。
他这样肯定地下了论断,“老师绝对不会是报纸上说的那个田中!”
我理所当然对津岛先生如此笃定起了好奇心。
“为什么津岛先生这样想?大家可是都认为那家伙就是我鬼。”
对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甚至带了不少玄奇的意味。
“不知道,大概就是一种感觉?我可是对老师您有着超乎想象的雷达,这就是说,只要您在我身边,我就一定能有所感觉。”
“雷达?”
对面的津岛先生似乎苦恼起来,连连发了好几个省略号,才像是斟酌字句般那样犹犹豫豫道。
“……大概是眼睛吧?那家伙的眼睛太混浊了,而且心里在想什么我几乎一眼都能看透——还不如我身边的小崽子呢。”
不知为何,说起这位“小崽子”,津岛先生的语调倏忽活泼起来,虽然话里都是抱怨。
像什么“那家伙真是不好哄啊,明明勉强道了歉还是爱理不理。”
或者“真可恶啊,居然和别人合起伙来嘲笑我。”
更甚者偶尔似乎喝醉了酒居然糊里糊涂像是哭诉般抱怨,“明明以前我也教了他好多…虽然都是……”
不过每当这种时候,津岛先生总是会自己把话题扭回来。
他跃跃欲试问道,“老师会因为那个小虫子心烦吗?我也超想为老师做点什么!”
起初,我对明显是受人胁迫的田中君还稍微有那么一丝理解,然而当他?好适应了这份惶恐,慢慢理所当然把他人作品据为己有……这种时刻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固然愤怒于其冒领,但更令人生气的或许是对方的无耻和不知悔改吧。
津岛先生像着急的小孩一样在催促。
“老师快点下决定啦!再不然就要被魔人抢先了!”
我把这份心情和对方说了下,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没头没脑丢下一句。
“我不会让属于老师的东西就这么被人抢走。”
“因为,我是老师的骑士啊~老师负责文学,我呢,就负责武力……这样岂不是绝妙搭配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的罗生门也不可小觑吧?
古怪的是,往常都会回复我一两句的罗生门今天却没有吭声。
隔天,横滨早间电视上出现了惊爆眼球的新闻——“危!横滨知名人气小说家昨晚受袭,现在……请市民们夜间尽量减少出行,注意人身安全……”
“大选在即,清泽议员却……”
我本来以为是津岛先生的朋友干的好事,结果当天下午,却收到了一封贺卡。
上面只有寥寥几笔。
“送芥川老师的礼物,望您喜欢。”
津岛先生并不清楚我的名姓,那么这家伙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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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花费?多心思思考这件事,除开日常学习之外,文艺赏的颁奖宴会也将在近期举行。
我未来的同门们与有荣焉,我未来的师长满目欢欣,我的挚友发自内心为我高兴……可对文艺赏宴会,我却抱着悲观且消极的态度。
我鬼盛名之下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或许会为世人所知……我不敢想象颁奖结束后铺天盖地的赞誉又或者是质疑。
据说连布罗茨基这样了不起的诗人在听到别人的一句批评后都忍不住偷偷落了泪……何况我这这?愚人?
真的设想一下,其实这东西我并不害怕,我所害怕的赞誉和质疑背后所附带的东西。若听了赞誉,我惶恐我会不自觉迎合其喜好,若听了批评,我担忧我会自恃才华、明知错误却偏偏不改……
这种心情或许只有和我同在文学之路上的人才能够理解。
即使津岛先生信誓旦旦说,“我至死都是老师最忠诚的读者。”
可这种事若非到了死前又有谁能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