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荡九州,霜寒天秋白。
小比时的不快彻底化去,江梦得逐渐融进师门,他像是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引导群星发热发光。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一襟载风雪,双眸满春色。
一转八年,江梦得已经成了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当之无愧的江师兄。
如没有意外,如没有意外……
转折是一次下山历练,那次任务提前结束,同行的裴过不愿意早早返回师门,拉着江梦得四处闲逛。
烟雨水乡带着软语,江梦得脱下道袍,换上苍青色衣帽,他被裴过拉着走马观花,千门明灯,天街似水,人间佳节,绮罗红袖招。江梦得还未看尽灯花,就进了灯红酒绿处,娇娘靠在他肩上,柔弱无骨,欲说还休。
鼻尖是浓烈的脂粉气,叫他心中烦躁。江梦得催促起来,冷着脸要走。裴过拦下他,挤眉弄眼着。
“梦得,试试。”
娇娘将桃花酒抵到江梦得唇边,异物的冰冷使他回过神来,他张开口,囫囵吞咽。
不是很难喝。
江梦得饮完半壶,又开始推脱。裴过哈哈大笑起来。
“梦得,你念经念傻了,来都来了,不享受下多可惜。”
裴过说着,环住怀中人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他身边的娇娘也凑上来,樱桃小口,任君采撷。
紫藤花的枝条打在窗棂上,虬柯扶疏,不见光处肆意生长。于这片温香软玉中,江梦得无端想起闻长安。
她的住处栽种红梅,闻长安时常在梅下练剑,以致衣间都沾了一股冷香。
若有若无,只能于偶尔深夜里,在梦中细细品味。
他想要的……
“师尊……”
这句呢喃好似一声惊雷,惊醒了江梦得,他推开娇娘,慌张逃离。
又是一夜春雨,江梦得走在长街上,心中那簇火苗如遇烈油,弱水难消。
他听见裴过喊他,“江梦得,你发什么疯?”
裴过看见了江梦得眼中的迷茫,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你刚刚在想谁?”
江梦得张不开口,他想到了闻长安。
师长,亲人,以后一生相待的人。
雨仍在下,一道狂电闪过,电光火石间,裴过看到了江梦得的口型。这个结果使他震惊,他将江梦得抵在墙上,压低声音喊,“你疯了。”
她可是你的师尊,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人。
江梦得背后发疼,此刻却冷静下来,双眸紧紧盯着裴过。
“……我没疯。”
“师长他们当初选中我,不就是这个想法。”
裴过也知道这件事,“可你不能……”
江梦得冲裴过微笑,“不能什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应该寻个师妹,规矩过完下半辈子。可这样对师尊多不公平,她余生寄托哀思的男人背着她找了另一个女人。”
“师尊向来敏感,万一害她再次走火入魔怎么办?”
江梦得的话温柔至极,却令人毛骨悚然,裴过不由自主松开手。他望着江梦得,嘴里有无数话语,最后尽数消散。
江梦得耐心整理好衣襟,笑着说,“别怕,师尊不答应,我自是不敢忤逆。”
“至于秦师叔没做完的事,我会替他做完。”
有样东西破土而出,一夜抽长,欲与天比高,来自本能的驱使教他去争夺,吞咽。
少年始终不会掩盖喜怒,每一件事都要与闻长安分享,山下的花灯也要带上来。
“师尊,您喜欢……”
我吗?
闻长安全神贯注于花灯上,没听清江梦得的话,只含糊应了句。
她踮起脚尖,试图将花灯挂在高处,一时没有成功。江梦得走上前,取过闻长安手中的花灯,长臂舒展,轻轻松松挂了上去。
他已经长大了。
“好了。”闻长安转过身来,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站在花灯下,像是十八少女,在等她心爱的人。
江梦得微微扬起嘴角,模仿秦之书的样子,望着闻长安温柔笑起来。
没关系的,江梦得告诉自己。
他不急,反正秦师叔已经死了。
不会有第二个人来和他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