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庆殿空旷的侧殿里低低响着喘息声,是病人异常难受的挣扎。
太医悄然退出去,向等在正殿里的皇帝禀告道:“赵王殿下这是肺气壅闭不通,邪热内盛伤及肺络,并不妨……”
皇帝抓起身边的一只茶盏砸向太医,喝道:“如此气促,还说不妨?阿溯若有半分闪失,诛你九族!”
这话说的重了,太医如同筛糠一般求饶,然而左右金甲力士并不容情,过来几人将他拖出去。
柳贤妃听说皇帝忧心赵王殿下病情,亲自过来探望,也赶来伺候,谁知在殿外就听见皇帝的咆哮,她立即向自己身边的宫女使了眼色,后者知道她是命自己去递消息给三公主和四皇子,立即抽身离开。
“陛下息怒。”柳贤妃挥止从人,独自走进了承庆殿。
皇帝一心向道,后宫人数稀少,柳贤妃是如今最得宠的妃嫔——毕竟自她之后,也已经有十余年再也没有新的女子进御。
“朕没什么可怒的,这些孩子里面,唯有阿溯最似朕,偏他又……”皇帝一声深深的叹息。
柳贤妃听他说“阿溯最似朕”这几个字,心中便如刀绞一般,含笑偎在皇帝身边,道:“陛下慈悲,赵王年少英武,不过是偶感风寒,何至于此?依妾愚见,早些为他定下王妃,家常自然有人精心照料,这才是正理。”
皇帝微一沉吟,突然问道:“三娘的驸马,可是还有一个幼妹待字闺中?”
他说的三娘驸马,就是柳贤妃的族人柳笙。她可没想到才点着的火苗要落在自己家中,立即掩饰了自己的懊恼,美眸流波,巧笑倩兮,道:“陛下又来取笑人家,驸马的幼妹才十二三岁,哪有这么大的福气。”
皇帝不动声色,道:“做父母的疼爱儿女,当然是想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他,阿溯中意崔家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儿,朕觉得太野了些,不堪大用……可是阿溯他又这般痴心。”
李溯这一场大病的起因,柳贤妃略有耳闻,她连忙拿别的岔开,说笑几句,恭请皇帝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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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溯昏昏沉沉间,感受到有人正为他擦试额上、颈后的汗珠,他隐约觉得是小寒,心中一时悲欣交集,朦胧中攒了些力气,握紧对方温柔细嫩的纤手。
他心里知道大概不是。
毕竟小寒是练家子,掌心细而坚韧,与这深宫服侍的女子完全两样。
他还没有想好到底是假装小寒就在自己身边,还是清醒点就此放手,突然听到身畔有人低声道:“殿下可好些了么?”
却是凌云的声音。
李溯勉强睁开眼睛,见凌云身畔,九品武官浅碧色官服幞头的秀美少女,可不就是沈小寒么?
她表情淡然,似乎全不在意,悄然向他见礼。
态度恭敬客气生疏,仿佛赵王殿下宾客幕僚。
可他掌心里的又是谁?李溯悚然惊醒,舒窈已经飞快地从他掌心里抽走她的手,若无其事地向凌云浅笑道:“太医新换了药方,殿下正睡着还没有用,今天喘促好些,烧也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