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阳光不算特别毒辣,太阳底下站久了也能感受到日渐强烈的灼热。
武举考试的小校场是这两年太子与东宫贵人打马球的所在,地面以碌碡碾过无数次,坚硬如石,寸草不生。
校场中央摆着一只三尺来高的铜鼎,圆腹三足,其上铜绿斑驳,也看不清花纹,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
铜鼎之畔,立着两名侍卫,左男右女,皆是三十岁上下的年龄,军容严整,目光凌厉,瞧服色是千牛卫的中级军官,至少得是千牛备身——将来大家中举之后,年少貌美的多半要被分到千牛卫,监考的这两人指不定就是未来的顶头上司。
很多人都有了不详的预感,杨沛轻声向小寒叹道:“碎云弓被盗,怕是换了个法子测量力气啊,你……”
他颇有不忍再说之意,小寒也望着那只铜鼎,表情镇定,心中泪流满面,她长于速度,力量一途在内力加持之下也勉强能看,只不过为什么非要考试力气?
武举应试男多女少,寥寥几位女兵也都是高大英武的格调,唯有她是娇小玲珑型的,看起来似乎背地里有一只无形的黑手,正谋划着对她不利。
校场北面高台上礼部一名官员抑扬顿挫读着考试的规则,原来是天子仁厚,因吐蕃人在边境蠢蠢欲动,国家正是紧急用人之时,遂将第三天的步战、马战并做一场,以求更多贤能之士。
举鼎过头,一等;举鼎过肩,二等;以此类推,提不动鼎为不入流。
国家取士,所考科目自然都有道理,可是步战原本考的只是兵刃娴熟,考核力气是昨天下午的翘关与负重,没道理再重复考一遍的,而且题目又这么的儿戏。
——举得动鼎,就能带兵打仗,立时成了国家急需的人才?
考生立即哗然,纷纷鼓噪起来。
群情激愤之际,突然有人越众而出,立在那只铜鼎面前,向高台行礼,“学生王岠愿意先试,刀兵无眼,死伤自负。”
小寒识得此人就是方才嘴脏被自己一刀教乖的登徒子,他满脸骄横,背阔腰圆,一望便是有几分蛮力的。
立即有人上前问他姓名,检查他身上是否有违禁物品。
“琅琊王岠,准试!”高台上负责考生的官员唱道。
琅琊王氏正是皇后的氏族,只怕这个王岠也是要紧人物,不然天子怎么会突然改变考试的内容?
意识到这一点的考生立即安静下来,皇帝要给妻子家族谋福利,实在不能算什么大事,更何况确实考试内容简单了许多。
大家激愤不过是心疼自己考试前的勤学苦练,三更灯火五更鸡鸣,抵不过有些人天生高贵,出身名门。
王岠双手分握两只鼎耳,大喝道:“起!”
这一声远远传了出去,倒真是响亮,只可惜铜鼎只被他提到了腰间,再试两次亦不过如此,被评为四等。
王岠得意归队,特地从小寒面前路过,那笑容别提多夸张了。
没有步战、马战那些复杂的流程与评分标准,仅仅只是举一举鼎,速度便快了许多,还未到午时,已经出现了可以三名举鼎过顶的好汉,杨海便是其中的一位,大部分人都取在三等、四等,至于完全提不起来的,也只有一位瘦小的男子。
他身量与小寒相仿,试了三次,铜鼎纹丝不动,无奈只能评为不入流,他转回来时两眼呆滞,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