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几日前,两宗主及时赶到,诛杀蛊雕,随后发现被玉浮生藏在草丛中的方钟卿。
清凌宗主见方钟卿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落下,对玉浮生赞不绝口,能在大妖手下保住方钟卿。剑宗宗主跟着点头,说玉浮生有剑宗弟子风范,傲骨不屈,一身浩然正气。
两大宗主关照,甚至亲自前来看望,玉浮生在剑宗的待遇瞬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身为师尊的伍长老,探望的最勤,心里很是欣慰,仅此一役,玉浮生往后在宗门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待其醒来,他迫不及待将宗门奖赏,还有四方的赞扬告知。
他醒来的徒弟微勾唇角,比往常爱笑些,耐心十足的听他讲完,神色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
伍长老却有种违和感,但从玉浮生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思来想去,生硬的找话:“你救下的那个清凌弟子,还在剑宗。”
话音刚落,一道含笑的少年嗓音从门外传来:“玉浮生,听说你醒了,我带钟卿来看你。”
玉浮生狭长的眼睛,微眯起来,视线从走在前方的薛川划过,落在他身后的人。
方钟卿仍是一袭白衣,青丝未曾束起,垂散在身后,面容白皙冷淡,眉间朱砂耀眼夺目。
这几日,薛川奉他爹之命跟在方钟卿左右,带他熟悉剑宗。
薛川一开始不情缘,对清凌这个天资过高的同辈之人充满敌意,后来发现方钟卿这人并非不近人情,出奇的好相处,脾气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好。
于是薛川打心底想与之交好,听方钟卿说来看望玉浮生,便跟了过来,至于漫幽谷狰兽之事,有人替他摆平,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方钟卿走到床榻边,看向坐起身的少年,思忖半晌:“疼不疼?”
玉浮生问:“疼如何,不疼又如何。”
“疼的话,给你药,”方钟卿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玉瓶,放在玉浮生手边。
“不疼的话,”他抬手摸上玉浮生的额头,语气严肃,“一定是染了疾,说胡话。”
少了血肉,怎会不疼。
玉浮生眼神微变,握住方钟卿细瘦的手腕,将贴在额头的手拉下,将玉瓶放在他掌心,声音低缓:“疼。”
“方钟卿,你给我上药吧。”
方钟卿愣住,片刻,表情透出几分无辜:“......我不会。”
玉浮生轻笑:“我教你。”
方钟卿眨了眨眼,正欲点头,身后薛川拧眉上前,将他拉拽离开床沿:“你身上的药早敷好了,少骗人,还想钟卿给你上药,你看看自己配......”
薛川想起伍长老还在,把践踏言论咽了回去,转而瞪了眼玉浮生,无声警告后,将方钟卿带走了:“钟卿,你为何学法术如此快,教教我吧,免得我天天被爹教训。”
“看卷轴,”方钟卿回头望了眼玉浮生,正色道,“我不适合教人。”
薛川道:“你都没试过,走了,陪我修行一会儿,明日你都回清凌宗了,下次不知何时再见。”
两人交谈声越来越远,玉浮生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玉瓶,脸色不见喜怒。
东荒一战,最终修真界惨胜。玉浮生在这场战役中,受益极大,一跃成剑宗弟子中的标杆,往日勤学苦练的事迹也流传开来,宗主和长老商议后,甚至让他进入一个上古秘境。
这秘境是剑宗的瑰宝,从建宗以来,只有每届弟子中的前十才允许进入,此次让玉浮生进入,是破例给的奖赏。
进入秘境前,玉浮生与另十个天之骄子立在万众瞩目的高台上,底下许多人羡慕他,却不会嫉妒,都认为以他的资质,不会得到什么大的机缘,就是去增长见识而已。
玉浮生将众人神情尽收眸中,眼底毫无波澜,直到看见薛川拿出一枚玉简,上面刻着一个“卿”字,他目光紧锁,其他人也看到了,与薛川关系较好的人道:“这谁的,瞧你笑得一脸得意。”
薛川扬唇:“清凌宗,方钟卿。”
那人张大嘴:“方钟卿?看着不好相处,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玉简都给你。”
薛川心想当然是因为钟卿人好,他讨要玉简,本不抱多少希望,没料到露出难过的表情后,方钟卿真把玉简给他了。
薛川从未遇到方钟卿这般的人,看着一副清冷模样,摆出不近人情的冷淡,实则性子软的不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像小孩索要糖果,向他讨要一点甜头,若是得到满足,便是再高兴不过的事。
薛川转着玉简,忍不出弯起一边唇角。
他想告诉好友方钟卿待人极好,不要被表象迷惑,但转念一想,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谁都能在钟卿面前晃悠,于是嘴上洋洋得意道:“对你们而言,钟卿是不好相处,但我对他来说不一样,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啊。”
好友直呼厉害,央求着薛川邀方钟卿的时候带上他,他想与之认识一下。
薛川拍拍胸膛:“等从秘境回来,包在我身上。”
不过,他再没走出秘境。
上古秘境突然坍塌,薛川不幸葬身其中,剑宗宗主听闻噩耗,悲痛欲绝,守在秘境出口等,只等到一具尸体。
据进入秘境的其他弟子所言,这尸体还是玉浮生拼命找回来的,不然,薛川尸骨无存。
“弟子无能,未能救下少宗主。”玉浮生脸色苍白,衣袖沾满血迹,手臂残留着找薛川尸首受的伤。
剑宗宗主伤心到极致,但事已至此,只能长叹一声,朝玉浮生点点头,掏出一瓶药递去,嘴唇微颤道:“抹点药在伤口上,你能把川儿的尸首带回来,已经做的很好。”
玉浮生长睫低垂:“宗主节哀。”
剑宗宗主拍拍他肩,勉强挤出一抹笑,和颜悦色道:“去休息吧。”
玉浮生点头,转身眼神漠然,回到房间,把玩起手中刻有“卿”的玉简。
半晌,他唇角轻勾,捏着玉简的手指收紧,笑着将其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