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帝宫书院。
帝师手持戒尺,问:“今妖界九分,各妖王分庭抗礼,谁能告诉我,是哪几位。”
底下一众孩童,身着统一服饰,黑衣,袖袍、衣摆绣有栩栩如生的彩凤,各个神情肃穆,专心致志。
前排小童起身回答,从大妖王一路讲到九妖王,将各妖王如何在妖界闻名,如何占山为王阐述的清清楚楚。
室内其余人一脸惊叹,无不拍手称好。
“章章好厉害,我在书阁翻阅了大半天,东抄西摘,才答案写在纸上,他却已经熟记于心。”
“他是淼淼师兄的亲弟,果然血缘这东西,一脉相承。”
“不能这么说,你看后面那位。”
几名窃窃私语的小孩,忽地不约而同往后望。
坐在最后方的小男孩,身着华衣,乌发由金缎束起,单手托着雪腮,长睫低垂,却是睡得正香。
这是帝君流落在外的子嗣,七年前被认了回来,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是这副小模样。
学院创立千百年,敢在帝师授课时睡觉的,仅他一个。
诸位帝师一开始还要责罚,后来干脆睁一眼闭一眼,自顾自地授课。
余章章答完,帝师捋了捋白胡子,又问:“那你可知,当今妖界,哪位妖王实力最强?”
余章章:“大妖王。”
邵鸿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正让人坐下,后排传来响亮的反驳声。
“错了,是九妖王。”
听着熟悉的声音,邵鸿额头青筋微突,“你再说一遍。”
沈流响凤眸微眯:“九妖王最厉害。”
室内一片哗然,他周遭一张张稚嫩的小脸,露出困惑表情。
“我听闻是大妖王最厉害呀。”
“可少君说九妖王。”
“唔,那还是听少君的吧,看来妖界最厉害的就是九妖王了。”
眼见所有学生被瞬间带偏,邵鸿脸色铁青,戒尺在桌沿敲了敲,“肃静······请少君上前。”
啪啪——!
摊开的小手挨了两尺子。
沈流响轻“嘶”一声,蹙起眉,须臾眯眼哼了哼,“他们未曾交过手,难不成大妖王虚空厉害。”
“你、你······”邵鸿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戒尺又要打,耳边传来一道悦耳女音,“邵老,我刚做了桂花糕,送来给你们尝尝。”
女子身穿鹅黄色留仙裙,立在门口,双手提着食盒,窈窕身材,姿容清丽脱俗。
众人忙行礼:“拜见帝姬。”
她身后侍从将桂花糕分给每人一份,绍鸿见状,只好放下戒尺,“罢了,今日先到这。”
徐星怜乘机将人带走,“邵老怎么又罚兄长了。”
她打开食盒,拿出一块花糕,递给沈流响。
“他不及我占理,恼羞成怒,”沈流响尝了口,“你手艺又进步了。”
徐星怜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帝君之女,与母姓。七年前,他刚来帝宫,人生地不熟,这姑娘是唯一对他和颜悦色的人。
“兄长喜欢便多吃些,”
徐星怜玉白的手捻起一块,轻叹口气,“我整日待在帝宫,只能捣鼓这些打发时间。”
沈流响想起她从未出过神岐山,眉梢一挑,“待我解了妖毒,就带你出去玩。”
徐星怜垂眸:“帝父不会允许。”
沈流响:“试试再说。”
徐星怜心底不抱任何希望,表面却是笑了笑,“如此先谢过兄长。”
她又道:“哥哥要回来了。”
沈流响咽下最后一块花糕,无所谓的拍拍手中粉末。
徐星辰,原本是帝宫独一无二的少君,对于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自然是百般不顺眼,这些年,没少给他使绊子。
“回来就回来吧,”
和煦日光落在身上,沈流响伸了个懒腰,看着四周亭台楼阁,宫殿无数。
七年前他从清凌醒来,以金项天为首的各宗派,要讨伐他,被师兄尽数丢出了宗。
但没多久,又想卷土重来时,帝宫来了人,要接他走,一行人登时不敢再闹。
沈流响本不愿来,但听闻帝宫位于神歧山,乃天下间,灵气最充沛之地,当即带着沈卜卜来了。
凌夜没拦他,只提醒了句把妖毒解了。
他变小就是为了解体内妖毒,刚开始不习惯,用这小身板生活了七年,如今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了。
想起妖毒,沈流响赶往一方水池。
“老鸠,在哪呢,出来。”
池水清澈见底,形状各异的灵草生长在内,清风徐徐,水面起了些许涟漪,在阳光下泛出细碎光芒。
没一会儿,一只巴掌大的金乌龟,从池中央游了过来,嘴里还叼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沈流响蹲身,将右手探去:“今日还没验毒。”
老鸠先将嘴里东西吐在他手中,随后咬破他的指腹,尝了一滴血。
沈流响仔细看着,金龟全身上下,仅脸颊浮起一抹淡红,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第一次尝他血时,这金龟浑身发红,在水中直吐血泡泡,把帝宫一群人吓得不轻,帝君皱了皱眉头,于是沈流响开启了长达七年的解毒历程。
沈流响松口气:“终于要将毒清理干净了。”
老鸠晃了晃脑袋:“我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妖毒,你能中它,也是种机缘。”
“这机缘让你要不要,”
沈流响轻呵,捏了下手中软绵绵,宛如黑泥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鸠吐出两字:“虫卵。”
沈流响表情一僵,浑身寒毛倒竖,正要扔掉,视线中,一只黏糊糊的小虫钻了出来。
“?!!!”
蹲在岸边的小身影,被狠狠吓了一跳,跌入池中,玉藕似的手臂在水里挣扎起来。
沈流响惦记着那虫是不是爬到他身上了,惊慌失措,脑中一片混沌,连呛了好几口水。
正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探入水池,将他拎了出来。
沈流响浑身湿透,晶莹水珠从脸颊衣角不住滴落,也顾不上是谁救他,兀自扯扯衣领,翻翻衣袖,看虫有没有爬到身上来。
“在水里。”
这声音沉稳,又莫名扣人心弦。
沈流响一愣,逐渐镇定下来,视线从绣着卷云的衣摆,上升至凤纹衣带,最后和一双淡色眸子对视了眼。
他退了步,行礼道:“帝君。”
他面前之人,就是三界最令人敬畏的存在。
原著里,极少有笔墨在帝云宇身上倾注,沈流响知道的也少,仅能确定的是,这是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