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发出轻微动静,候在边上的练十七转过头来,自家魔君就蜷缩在榻上,弓着腰,怀抱软枕,像个猫儿懒洋洋的。
睡觉前乖乖脱鞋,整齐摆好。
练十七收了心打算继续站岗,榻上的陆观一跃而起,嚷嚷道,“气死我了。”
那个绣着云竹的软枕被陆观拿在手里,一下又一下捶着贵妃榻。
练十七看了会才探过脑袋问,“何人惹了少君不快?”
陆观磨着后槽牙,漂亮的脸蛋上全是怒气,“臭剑修,练剑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哦。练十七明白了,“少君被骗身骗心了?虽说少君已经成年,但凡事还需适度,且不谈容易赴尊上后尘,莫名其妙当了外室。这幻境乃是沧海派把持,对里头的情况一清二楚,大庭广众之下……”
陆观直接拿软枕叫练十七闭嘴。
他弯下腰穿好鞋子,先是骂了满嘴跑火车的练十七,“你再废话给我滚回族里,换十八来。”
而后又骂起以江梦得为首的剑修,“卑鄙无耻,什么叫不过运气好,小爷我那是拿真金白银砸的。”
练十七抱着软枕候在一边,给陆观道歉,过后很是上道问,“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找他们麻烦。”
“就你这张死人脸?见了外人一个字蹦不出来。”陆观冷哼一声,穿好鞋子做到镜前,颐指气使,“过来给小爷梳头,要我娘那种,看着气势足的。”
可尊上是女子……练十七不敢出声,乖乖上前接过桃木梳。
他边梳边叹气,心道自己媳妇还没找到,倒给少君梳了这么久的头。真是亏大了。
少君还是早点找到人家嫁了吧,免得自己这个魔族第一杀手转业成梳头娘。
红发被尽数挽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眉间一道红印若隐若现,陆观看的心烦,花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这玩意压下去,过后嘟囔着。
“娘唧唧的。”
练十七在后面接话,“魔生莲的功法就是这样,越到后面印记越明显。尊上的就很好看。”
陆观哼哼几声,问练十七要了沧海派的地图,等看清了上头的地势,皱着眉头问,“我们住那么远?”
练十七熟练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饰,给陆观戴上,“说是怕外人惊扰贵客,就安排在这了。”
“什么破理由。”
等把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陆观自信心也来了,他站起来昂首挺胸的,捏着手里的地图,“带路!”
练十七小心抽回地图,仔细抚平上面的褶皱,心疼哎了一声。
他亲手画的地图啊。
这边罗绮等人还没看够宗灯和闻长安的大战,就被陆观的大给强制掐了信号。再等信号恢复,大伙已经集体下线,闻长安也走了。
没了热闹可看的长老颇为惋惜,不过正经事要紧,众人相继告退,一个接一个回去捞弟子,有几个还没过瘾的,坐大殿里扒拉着宗灯和闻长安的战况。正聊着,外头传来动静,有弟子高喊,“还请魔君稍等,让我等代为通报。”
吵吵嚷嚷的,数个沧海派弟子闯进来,慌张道,“真人,魔君来了。”
又不是狼了,怕什么。罗绮真人和其他长老对视一眼,安抚这位弟子,“你随我来。”
话还没说上一句,陆观已经领着人闯进来,大红袍迎风招展,可谓是气势十足,他一进来就对上罗绮真人,开门见山道。
“爷傲奈我何在哪?”
还真是冤家找上门了,罗绮真人在心里叹气,面上安抚这位小祖宗,“魔君稍安勿躁,还请坐下来喝杯茶。容我详细道来……”
说罢便打发弟子去泡茶,几个长老也是释放善意,力图伺候好这位小祖宗。
这可是几个亿的生意,绝不能怠慢了。
不想陆观吃硬不吃软,一脚踩在桌上,十足的嚣张,“我管不着,今天要是见不到爷傲奈我何,我就把你沧海派砸了!”
罗绮真人,“……”
她正想收拾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我就是,你找我?”
众人顺势看去,便见闻长安自携了半身春进来,他人言花树堆雪,明月清辉,绝色难绘,闻长安却是飞花衬雪,月下见优昙,单一词便了结。
他们言,第九宗的剑君,人如其剑。
只是南震遗失,再也没有机会对比。
新人故人相见,罗绮真人无端涌上一股气来。还没冷嘲热讽,边上陆观活似惊雷炸开。
“你怎么是个女人?”
闻长安神情平静,目光直视陆观,仿佛在说。
我怎么不能是个女人。
陆观好似也读懂了这话,气势又被削了一截,嗡嗡着,“还长得那么好看……”
他说着,似乎注意到自己言行不雅,乖乖收了腿站好,两手藏到背后,两根食指互勾着,一会又反复打架。过后视线游离,左看右看,撞上闻长安视线时,才下去的红晕又上来了。
看了个全程的罗绮真人,“……”
她再单身也看出来这厮看上闻长安了,本质仙魔殊途,和剑修谈恋爱是没好下场的。委婉提醒,“闻道友……”
“魔君初来乍到,有很多地方不懂吧,不如由老朽代为引导,陪魔君到处走走。”
“多年不见剑君风采依旧,不知剑君剑道进展如何,你我出去切磋切磋。”
后面的长老一拥而上,挤到中间来,笑着把两人分开,闻长安不明所以,一听有人愿意和自己打架,倒是兴致不错。跟着一道外出,边走边聊,“那约个时间?”
正说着,陆观喊起来,“你走开,挡着我了。”
人群顿时静下来,陆观愤怒推开眼前的糟老头子,走到闻长安面前,鼓起勇气来,“你得给我赔罪。”
闻长安,“啊?”
陆观紧张的掌心出汗,声音转眼就降下,“就,就……”
闻长安平静望着陆观,目光好似一个陌生人,客气有礼。明明,明明……
在幻境时他们那么捻熟。
陆观生出强烈的不满,他上前一步,捉住闻长安的袖子,万分委屈,“你徒弟杀了我,还说我只是运气好,碰巧遇上你。”
“可分明是你抢了我,是你先惹上我的,你得负责。”
“……”
罗绮真人听得牙都酸了,这还堂堂魔君,吃醋的小情郎还差不多。
当事人闻长安却是轻笑一声,她握上陆观的手,安抚道,“那我让梦得给你道歉?”
被在意的人握手,陆观恍如云里雾里,他痴痴点头。不想闻长安下一句是……
“再把钱结了。”
说这话时,闻长安眉眼都泛着温柔,她的目光好似一双柔荑,在陆观脸上细细抚摸着,刻下四字。
金主爸爸。
众人脑中不合时宜响起一句话,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再看陆观,生起一种怜悯。
哎,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剑修。
都说了,剑修是没有心的。
陆观也不是个傻的,闻长安的话,众人的眼神,叫他冷静下来。心里头又气又恼,恨不得一走了之。
可刚一动手,陆观又生出不舍之情。他思索了会,立马找到下个倒霉鬼。这叫他心情又好起来,得意扬着头说,“也行,你带我去找你徒弟。”
可以是可以,她本来也要去看江梦得。只不过闻长安走了没几步,问后方的罗绮真人等,“顺路?”
罗绮真人干咳几声,边上几个长老附上话,“我找方真人。”
“我寻澹台长老。”
“求见掌门。”
“……”
她家掌门根本没出门,也亏这群人说得出来。
闻长安顺势勒索,“我观各位精力无处安放,这样,稍后随我去演武堂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是鸟兽散,最后就留下个罗绮真人,理直气壮,“我想见见之书。”
系统趁机跟闻长安解释,“她是秦之书的故友。”
既然如此,闻长安也没理由阻拦,她和罗绮真人并肩同行,聊着聊着,发起者陆观被两个女孩挤到边上去了。
练十七尾随其后,和陆观密语,“少君,要不咱们还是走吧。欠钱的是大爷,有这笔钱,这剑君天天上门求见。”
陆观听的有点心动,可又不甘心。
前头罗绮真人挽着闻长安的胳膊,拉起家常来。
“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很多。不过也没变。”
“怎样?”
“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罗绮真人娇嗔闻长安一句,怒气听不出多少,倒有点哀怨之意。整的闻长安心里毛毛的,心道,这位剑君该不会是……
骂完闻长安,罗绮真人又说,“之书的事我听说了,不过杏林掌门闭关多年。这次我只请到她的大弟子,人在听雨阁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