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碰面后,穆凉先行礼,眸色温和,“殿下何必与一孩子过去不去。”
“本宫哪里与她过不去了,最多也与郡主过不去罢了。”信阳心境平和,也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也无其他复杂的情绪,很平静,就像对待一件无关的事。
穆凉照旧温柔,与信阳的冰冷对比起来,她似是江南女子明眸善睐般的清扬,淡淡一笑:“殿下十五年前逼我去突厥和亲之时,就已表明你与我过不去的态度了。”
被她一提醒,信阳回忆起这件事,也无太多的愧疚,“突厥和亲不是长乐就是你,本宫与长乐是姐妹,自然偏向她。”
“殿下既与我过不去,何必迁怒旁人,您若不喜,大可出了穆王府的门,无人勉强您留在此处。”穆凉盈盈一拜,俯身退出去。
她与信阳的刚毅不同,处事也是善于温和,柔情绰态。
简单几句话后,大有赶客之意,信阳也不想久待,转身出了府门,回府而去。
午后,秦宛请假去林府,长乐也得到消息过来了,两人见面,旁人则是可有可无的。林然非一般少女,也不喜拘谨的裙裳,礼服与平日里所穿的袍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换了一身红色的。
礼服是明日才穿,今日也照旧是一身红色的,她出来就见长乐拉着秦宛走了,她悄悄地跟了过去。
林府比起其他地方更为安全,且今日依旧忙碌,哪里会有人在她二人,就连林然,她若不主动唤人,也不会有人在意。
林府今日准备了很多供人休息的客院,秦宛身份尊贵,婢女引过去后就退了出来。
今日无甚事,明日才去迎亲,林然无事做,想起自己这么做来又不厚道,她半道上退了回来,只还没回屋子,就听到婢女说信阳殿下来了。
她脑子一激灵,信阳殿下来做什么,又非是秦宛,今日过来做甚?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想见信阳,扯谎道:“你就说我现在不在府上,随意糊弄过去就成。”
婢女为难,“她是公主,这样做来怕是不好,若是闹起来,也是您的不对。”
躲又不能躲,难不成硬着头皮过去?林然想不到什么好借口,今日说她不在府上这个理由想来也是不合适的。
推不得,只能去见了。
信阳下朝后便打马过来,贺礼是未曾看到,凭借着多年为将者的气势吓得林府一众婢女小厮不敢大声喘气,奉茶的婢女进去后就迅速退了出来。
这位殿下气势太吓人了,就像林府里的人欠了她银子不还似的。
林然到后,廊檐下的婢女就退了出去,她步入厅内,笑了一笑:“殿下来得有些早。”
她的笑不知为何与昨日穆凉的笑有些相似,看得信阳皱眉,再观她一身礼服,也算是喜气洋洋,只林府无长辈安排,略显有些冷清了。
她将茶放下,瞧着林然假笑之色,不乐意道:“不想笑就别笑。”
“好。”林然笑意一敛,当真不笑了,面色严肃:“殿下今日过来是?”她本想问是不是找麻烦的,只是不敢问出口,毕竟对方是公主。
林府里除了往来的婢女小厮,也不见其他的人,长乐与秦宛早就到一旁卿卿我我去了,林然照旧是一人。
信阳陡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件亲事定了有十五年之久,虽说是穆能的瞒天过海之计,不想假戏真做了。
她想努力挽回荒唐的局面,却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林然的心思是何,她亦有些明白。洛卿能将她放在林家,或许不想她再沾染那些不干净的事。
复仇二字是她多年的想法,也是她活下去的希望,见到林然后,那股复仇的想法又迫切了些,复仇一事,她确实想用一用林家的人脉。
可又愿将林然牵扯进去,两相矛盾。
太子前些时日动过歪心思,就是想要林然为他所用,到时胜算就会大一些,谁知林家牢牢地掌控在穆凉手里。
瞧着林然宠妻的模样,也不会违背穆凉的想法,因此,太子未开张就先关门了。
厅里两人都不说话,信阳不开声,林然就装作哑巴,等了许久,她忽而试探道:“林然,若你不是林家子,与穆凉本就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你会如何做来?”
“是不是就像苏长澜说的那般,我是洛郡主与您的孩子?”林然怅然一笑,面对欲言又止的信阳公主,她觉得有些可笑。
她的笑意讽刺,让信阳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林然笑过才道:“就算那些是真的,我与阿凉并无血缘,不算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结拜一事是上一辈为打下江山而做的事,与我们都没有关系。”
不可置否,上一辈关系好感情深,不代表着下一代就会继续那样好的关系。
信阳沉默了,林然再次开口:“殿下想多了。”
她的态度很平静,让信阳错愕,“你不否认苏长澜是对的?”
“否认她做什么,那些无趣的事何必放在心上,殿下想必是放在心上了,或许阿凉也是。只是殿下莫要忘了,我是穆家养大的,与您并无太多的关系。”林然的笑散去了,话也说得很慢。
她像是街边欺负孩子的小流氓,坏坏的笑,坏得想让人去揍。
看着她的笑,信阳想起第一次见到洛卿,就是这样的。洛卿并非善类,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在那样的年代里,她坏得出名。
提起洛公的嫡女,笑着的人会立即露出害怕。
但洛卿坏的有担当。
林然也是,她有自己的担当,那种担当不对别人,不对信阳,不对林家,只对穆凉。
信阳再次沉默了,她感觉出林然怕是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世了,只是从不宣之于口,就当作不知道。就像一个孩子明明知道自己该得的糖被拿走了,可是她依旧在盼望着。
母女二人首次的开诚布公,她自觉失败了。
她几乎可以是落荒而逃。
林然撇了撇嘴,懒散地靠坐在坐榻上,看着那抹落寞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算了算时辰,她还有时间。
迎亲在明日,她可以有时间去浮云楼,见一见林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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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很安静,就像被笼罩在云团里一般,静且柔。
长乐打开南边的窗,入目就是无尽的绿意,秦宛就在她身后,声音清冷:“这里像是一座园囿。”
“对,以前曾是林家培育花卉之地,穆能母亲喜花,林然就挖空心思去培育,算是讨好的一种方式。”长乐给她解释,察觉她眼中的惊艳后,又觉得哪里不对,索性就将窗关上了。
秦宛眼前一看,长乐就欺身过来,压着她靠在墙上,身后一凉,她平静地对待眼前即刻想占有她的人:“你我每次相遇,你就只想对我做那些事?”
“或许见到旁人,我能压制住欲望,见到你就不成了。”长乐唇角勾了勾,欲上前却被秦宛推开。
秦宛极为正经,道:“衣裳皱了,会被人发现。”
长乐靠着墙壁,插腰看着她:“秦大人的意思是先脱了它们?”
“长乐殿下带了更换的衣裳过来?”秦宛正经中透着妩媚。
“披罗衣之璀璨兮,珥瑶碧之华琚,衣裳更能存托出秦大人的美。”长乐却是言语中在调戏。
两人自幼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对于彼此也算是了解,长乐本就是被先帝放养的,又得陛下宠爱,性子不羁。
这么多年几乎就没有改过这些性子,尤其是在成亲后,更为放肆了些。秦宛被她言语调戏得习惯了,也不去在意,反走向床榻上,摸了摸被衾,“林家的被榻很软。”
“怎么,喜欢了?我让林然送你十床八床,也不打紧。你方才就要脱衣裳,怎地不见你脱了?”长乐走近,在她身旁站着,拿手戳了戳她柔软之处。
秦宛不动,长乐的纤指若无骨般在她肩上徐徐点着,她凝眸似水看着,依旧不动,反道:“方才是谁急,谁急就先脱。”
“对哦,也是,你不急吗?”长乐戳了几戳后,将被子一掀,“以后当着我的面,不许夸旁人。”
“林然是你侄女,你也吃醋?”秦宛挑眉,媚态毕现。
“林然算我哪门子侄女,顶多是‘妹妹’。”长乐不屑,在地上厚重的毯子踩了踩,发觉新鲜事,又将被子给铺好,道:“你夸了床,我就不喜欢它了,地上刚好。”
五月的天气不凉,屋内也不觉得热,几层地毯铺就好,更觉得比榻上适合。
秦宛却道:“我也夸了被子,你将被子也去了。”
“你何时夸它了?”长乐道。
“就在刚刚。”秦宛故意为难她,地毯也不知干不干净,长乐断然是不会用的。
长乐在浮云楼内待过多年,对于床.笫之间的事十分了解,在屋内扫过一圈后,眼光落在软榻上,上面可容两人躺下,虽有些拥挤,却不是真的睡觉。
她指着那张软榻:“如何?”
秦宛正经地打量许久,颔首道:“尚可。”
轮到长乐挑眉:“尚可,你还怎地不脱?”
秦宛拒绝:“不是你该伺候我吗?”
“也可。”长乐不计较她的刁难,又道:“我是在这里伺候你脱衣,你就裸.着身子走过去,还是走到那里,我再伺候你?”
这样的话太过露骨,秦宛的心房被攻破了,脸色微红:“这就是你在浮云楼学来的?”
“浮云楼那里可是日日可见活人演春.宫戏,极为精彩,你若想去,我可带你去看看,不过只能看,不能摸。”长乐先迈动脚步走过去,指尖朝她勾了勾。
秦宛就像一只被牵动的风筝,线在长乐手中,她勾一勾,就走过去了。
林府静悄悄的,两人的守卫就在暗地里守着,凭着林家在洛阳城的地位,也无人敢在今日闹事。